陸九雖然不解,但還是點點頭。

池挽秋說完,順手從他懷中抽了本書翻翻,“看你平時念書挺用功的,怎麽字寫得這樣醜?”

陸九羞臊地低頭,“練字的紙和墨都太貴了。”

池挽秋瞬間了然,孫姨娘平時連件厚衣服都懶得給他做,怎會置辦其他東西?

池挽秋:“正好,我院子裏有些用不完的紙墨,你要不要拿回去?”

陸九揚起頭,可以嗎?”

池挽秋爽快應下。

她是見識過陸家那群人有多麽冷漠自私的,而麵對曾經雪中送炭的人,她自然希望幫一把。

“你跟我來吧,還有件禮物要送給你。”池挽秋神秘一笑。

陸九愣住,禮物?

剛到魚躍閣,他便聽到了裏麵熟悉的聲音,驚喜著跑進去,“小灰?”

一隻巴掌大的灰色雜毛小狗,正趴在毯子上曬著太陽,小肚子吃得圓滾滾,旁邊的食碗已經被它清空了。

見陸九這麽高興,池挽秋一笑。

之前在花園的談話自己聽得清清楚楚,便想著幫他把狗找回來,畢竟是條生命。

“日後,我在院子裏單獨給它搭個小窩,你想它了,便過來看看!”

陸九愣住,抱著小灰低頭不語。

池挽秋挑眉,連句謝謝都沒有嗎?

“不用,那樣太麻煩少夫人了!”

陸九竟拒絕了。

池挽秋詫異,“你難道不喜歡它?”

陸九點頭,又搖頭,“我養不大它,更保護不了,還不如趁著小一把掐死,免得以後遭罪。”

池挽秋震驚,他怎會有這種想法?太冷漠了吧?

可他輕撫小狗的樣子不像殘忍之人啊!

陸九眼中滿是擔憂與無力,其實他明白小灰是個麻煩,隻是不希望小灰像自己一樣被丟來丟去。

那便索性不要了。

沒有期待,就不會失落。

池挽秋心情複雜,還有些心疼,鄭重道:“隻要你願意,我這裏隨時歡迎你和小灰。”

陸九抿唇不語,明顯是不信。

池挽秋歎息,然後伸出了右手小指,“來,我們拉勾!”

陸九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和池挽秋的緊扣在一起。

“拉勾,一百年不許變!”

那手指柔軟而溫暖。

陸九不懂,池挽秋這突如其來的好意是為何,保質期又能有多久?

“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幫你取紙墨。”

池挽秋說著,回屋將箱底裏所有陳年不用的紙都找了出來。

出來後,發現陸九正站在一幅字前。

“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詩經》。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小九,祖父給你取過正式的名字吧?你該坦**地告訴別人!”

之前一直是府裏人欺辱他,將他當雜役使喚,覺得他不配什麽高大尚的名字。

陸、九、淵!

池挽秋揮筆將他的本名寫在了紙上,送給他回去練字。

陸九淵很不自在這種來自他人的好意,別別扭扭道了聲謝,抱著宣紙離開了。

池挽秋坐在院中,將小灰抱到腿上,喂了它一些羊奶。

小家夥張牙舞爪,凶巴巴的!

“景春,你看這是什麽品種的狗?”

“奴婢不知,很少見到有灰色的,可能是隻串串吧!”

這時,院外有人來了,是老太太身邊的劉媽媽。

“少夫人,這是老太太送您的孤本典籍,知道您喜歡這個,老太太都留著呢,可見心裏一直惦記著您!”

池挽秋笑笑。

一看就是來安撫自己的,想必上午的休書真將老太太嚇著了。

果然,劉媽媽送完東西也不急著走,繼續敲打:

“夫人以後可不能那麽任性了,寫什麽休書啊,這好女人都是從一而終的!”

池挽秋不耐煩地點頭,想讓對方趕緊走。

結果劉媽媽又道:“聽說夫人明天要回娘家?正好大少爺也陪您一起去,你們夫妻同心,少爺他最近官場上遇到一些阻礙,想必首輔大人心疼女婿,會幫忙的!”

池挽秋眼神一厲,這是又想借自己榨取池家的價值?

“好,我明白了。”

劉媽媽這才滿意離開。

池挽秋狠戾地掃了她一眼,從一而終嗎?

嗬!

看來明天回池家,得取點東西。

畢竟喪夫守寡,也算從一而終!

……

第二日。

“少夫人,磊哥兒和瀾姐兒帶著功課來給您請安了!”

池挽秋皺眉。

這兩個孩子是龍鳳胎,八歲了,很招老太太喜歡。

大房孫姨娘所生,更是她的依仗!

大房和二房的關係本來就複雜,池挽秋嫁進來沒多久,老太太便勸她要和大房的人處好關係。

她出身書香門第,理應多多教導弟弟、妹妹。

於是,池晚秋便親自為這兩個孩子開蒙。

幾年後,磊哥兒在她的教導下,已經拿下了會試第一名。

瀾姐兒更是被她當做正經嫡女那般**,知書達理、進退有度!

然而,他們又是怎麽回報自己的?

當初大房那幫人汙蔑她侵吞陸家財物時,這些人連站出來替她說句公道話的勇氣都沒有!

“讓他們進來吧!”

一對粉雕玉琢的龍鳳胎姐弟走了進來。

瀾姐兒俏麗內向,磊哥兒高挑消瘦,兩個孩子的睫毛都很濃密,一眼看去十分招人喜愛。

“少夫人,您的病好些了嗎?”兩人齊齊行禮。

池挽秋淡淡點頭,接過陸承磊的文章,翻到最後一頁時,她麵色一肅,直接將東西一卷摔在了陸承磊臉上。

陸承磊被嚇了一跳。

“少夫人?”他滿臉詫異,“我做錯了什麽嗎?”

池挽秋冷冷盯著他,“文章寫成這樣,還敢來問我錯在何處?伸手!”

三指寬的戒尺落在稚嫩的小手上,才打了五、六下便紅腫起來。

可池挽秋半點都不心疼,“去祠堂跪著,何時反思了過錯,何時才準吃飯!”

陸承磊滿臉的不敢置信,池挽秋嫁進來陸家一年多,對他和姐姐從來都是盡心嗬護,諄諄教導。

今天怎麽……

他早被孫姨娘寵慣了,剛想反駁什麽,就對上了池挽秋那一雙如利刺般冰冷的漠然眼神。

最後隻能強忍著淚水退下。

他走後,剩下的陸若瀾可嚇壞了,手中的文章都不敢往前送了,囁嚅著道:“少夫人……”

對她,池挽秋則換上了一副溫柔的笑意。

“我們瀾姐兒最懂事了,你要記住,女子無才便是德,學這些晦澀難懂的文章有什麽用?你以後又不考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