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蘇呆呆的看著他們,腦海裏一片空白。

自打她看到,從阿婆嘴裏噴出來的,第一口鮮血時。

她就感覺她的視線,忽然蒙上一層紅色的濾鏡,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大紅色加持。

她耐心的站在一邊,看著胡月天一次次的,用除顫儀壓著阿婆的胸口,在聽到心電圖發出的嘀聲後。

世界隨之崩塌,她卻仿佛,感受不到悲傷般,腦子翻湧出來的痛苦,頓頓的,像悶錘砸下來一樣,隻讓她腦袋轉不靈動。

所以現在站在,她麵前的兩位哥哥,對她來說,也沒那麽真實。

仿佛所發生的一切,都變成一場夢境……

兩兄弟見她一動不動,連眼睛都沒怎麽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顧維眉頭一攏,看了眼顧北喬:“我直接把蘇蘇抱走吧,不能讓她再呆在這。”

顧北喬扭頭看了眼阿婆,神情複雜,他不知道,現在要怎麽,處理妹妹才好。

這種時候,隻能讓她發泄出來,把她抱走,好像也無濟於事。

“不行啊,得讓她發泄出來。”

“可是她就是不哭啊!”周顧維鬆開一隻手,又緊緊的捏成拳頭。

恨自己不能,讓妹妹好受些。

“你把她直接抱走,她也不會哭。”

一時之間,手術室裏陷入靜寂,沒有一絲聲音,沒有一絲風。

僵持幾分鍾後,手術室的房門,再次被人推開。

顧北喬與周顧維,聞聲望去,隻看到進來,有三個人。

不過第一時間,讓他們注意到的,還是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穿著漆黑的西裝,貌若神抵,眸如寂夜,漆黑之中隱隱有星光閃動。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喬茶茶,還有原先在手術室的江澈。

喬茶茶本是推著霍庭風,在看到手術台上的阿婆裏,當時難為置信的抬手,捂住了嘴巴,情不自禁的念了一句。

“不會吧,阿婆……”

還沒說完,帶著眼鏡的圓眸下,瞬間滾滾落出淚水來,身子僵在原地。

而江澈還推著霍庭風,朝著手術台邊上走去,最後停在秦蘇蘇的跟前。

霍庭風跟秦蘇蘇的關係,顧北喬跟周顧維,都多少有些猜測過。

特別是顧北喬,率先站起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眸光暗灰的掃過,無聲讓他往後退了退。

江澈推著霍庭風,又往前走了一步,霍庭風便直直的,停在秦蘇蘇的麵前。

他那雙漆黑如墨的深眸,從頭到腳,無比細致的掃過她。

看到她那張精致小巧的臉蛋上,平時一雙靈動的杏眸,此時無光無波,毫無生機。

光是看一眼,就讓霍庭風心頭抽痛。

目光緩緩向下,看得到她的白色的針織衫上,濺著星星點點的血跡,而她垂在身側的雙手,卻沾滿鮮血,收緊設計的袖口,更是一圈紅色,像是特別設計的般。

霍庭風猛得低咳了一聲,複而抬起眸來時,黑眸之中動**著一片灰燼。

‘黑’這個顏色,此時顯得,格外的肅冷。

他抬起大手,朝著秦蘇蘇的臉蛋伸手,略有些薄繭的手指,在她的眼角下方,輕輕摩挲著。

“對不起,蘇蘇。”

怪他,沒有好好照顧她的阿婆,怪他,沒有好好保護好她……

還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秦蘇蘇,感覺四周是一片虛無的紅,卻獨獨聽到了,霍庭風冷清而隱有愧疚的聲音。

杏眸怔怔的轉動著,對上他那一片漆黑的眸。

忽然之間,仿佛幹涸深遠的土地,終於迎來初夏的雨季,接著便是頻頻而閃的電光,然後就是洶湧成河的暴雨。

壓抑了半天的秦蘇蘇,終於在霍庭風的跟前,爆發的哭了出來。

淚水如同決堤了般,在她的眼眶中,不間斷的冒出來,將她的臉潤透。

可她還是咬著牙齦,盡量沒發出嗚咽的聲音,仿佛她骨子裏就是如何,盡管整個手術室的人,都是關心著她的親人,她仍然沒有辦法,放聲大哭起來。

大抵是過了一世,舔慣傷口的孤貓,所產生的秉性吧。

可她不知,越是隱忍不出聲的哭,才最是讓人心疼。

霍庭風大手一揚,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下巴輕掂在她的發間,漆黑的眸深深的閉了起來。

對不起,蘇蘇。

站在她身後的兩位哥哥,眸光低垂著,瞳仁之中裝的,全是伏在霍庭風,懷裏的妹妹。

雖然有一絲絲不甘心,身為哥哥沒能讓妹妹出來,霍庭風居然可以。

但是更多的,應該是感謝霍庭風的到來,至少讓妹妹哭出來,不再壓抑下去。

不然,他們真的不知道,妹妹會不會憋壞。

而抱著秦蘇蘇的霍庭風,大手輕輕的扶著她的後背,感覺得到她肩頭的抖動,也感覺得到,她溫熱的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

良久,秦蘇蘇像是哭得很累,雙腿有些發軟,身子往下滑了一點。

霍庭風索性,直接把她抱在膝蓋上,也不去看她,轉頭看去江澈,輕聲說著:“醫院剩下的事,你處理一下,我抱她回去。”

話落,懷裏的秦蘇蘇腦袋直搖,啞著聲音開口:“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陪著阿婆。”

霍庭風耐心的,拍著她的肩膀,寬厚的手掌著,帶著安撫的作用,讓她有依靠的感覺。

“那我們不回去,我們就在醫院附近,開個房間,讓你喘口氣,然後馬上過來。”

雖然他沒學過醫,不懂怎麽安撫她人情緒,可他總能,讓秦蘇蘇安分下來。

果然,秦蘇蘇沒有再出聲,隻埋著他的頸窩處,不停的哭。

江澈回頭看眼喬茶茶,想讓她推三爺出去,卻又見她情緒波動,也很厲害。

便隻好自己走過去,推著輪椅,小聲的道:“先送你們出去,我再回來,處理醫院的事。”

話落,身後傳來顧北喬的聲音,溫儒隨和:“醫院的事,我們會處理,麻煩你們,好好照顧蘇蘇。”

江澈回頭看了眼,他們兩人,眸光複雜,最後點點頭,卻帶著一絲宣告主權的意味:“蘇蘇對我們來說,是家人,是很重要的人,用不著麻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