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蘇沒有想過，當她真正麵對到，爸爸跟霍庭風的恩怨時，她居然渾身發冷，仿佛置身於深海之中，低冷的水壓淹沒著她的口鼻，隨時隨地都會窒息。
房間暖色調的燈光，像溫厚的黃油般融化，映在她的臉上，卻泛著冷色的蒼白。
“蘇蘇，你沒事吧？”顧慈眉頭輕鎖，有些擔心她的狀態。
不由的往前走了一步，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很喜歡他，但是……”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完，秦蘇蘇怔然的抬起一雙杏眸，黑白分明的瞳仁裏，空空****的，隻靠著一口氣吊著。
毫無情緒的開口，打斷爸爸的話：“爸爸，你講吧，不管怎麽樣，我都是要麵對的。”
顧慈微微愣神，有些心疼她的狀態。
但是她的話沒有錯，她是他的女兒，不管怎麽樣，她都是要麵對真相的。
“好吧。”他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久經商場的他，在處理工程文件時，都沒如此謹慎過。
接下來每要說一句話，他都無比細致的盯著她，所有的動作與反應。
“那我就直講了，霍庭風的爸爸，叫霍朝西。”
“他原先有跟我合作過一個工程，是榕城小鎮裏的度假村項目，那個鎮好像是一片工業受害的地方，他當時要跟我合作，說要開發的時候，我本來是不想答應的。”
“但是在當時，霍朝西還很年輕，在榕城裏除了我們幾家，家業根深蒂固的顧家跟蕭家，其他人根本在榕城裏，混不到商業頂端。”
“霍朝西不一樣，年紀輕輕靠著一身本事，居然擠身上來，當時我很想培養他的，後來發現他很有想法，也很有規劃，並不是一位俗人，不是說用金錢就可以打動他。”
“而後我也沒有接近他，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發展，老實說我是很常識他的，直到他後來找到我，讓我投資加入度假村項目，出於私心我答應了他。”
說到這時，顧慈語氣下意識的變沉了很多，一雙鷹凖般的銳眸，不知何時光芒渙開，微微覆著一層惋惜之意。
“我其實有問過他，為什麽對於度假村的項目，如此執著，他說是因為私人原因，後來我也沒多問。”
聽到這，秦蘇蘇其實內心已經有些平靜下來，以著聽故事的客觀角度，在細細琢磨著爸爸要的話，情緒也穩定了很多。
“是度假村項目出事，導致霍叔叔的死嗎？”
很簡單的的故事，很容易猜到結局。
顧慈微微點頭，房間裏忽然彌漫著消冷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絲絲寒意，自腳底往上湧。
“嗯，那個村現在已經不存在了，當時叫什麽，我也沒太記清，因為大部分都是霍朝西負責的，我隻知道那個村的水源，被上個世紀的工業，嚴重汙染受害，去改造那個村其實很難的。”
“可霍朝西很有能耐，我想年紀的意義，就是在於把不可能的事，變能可能，而霍朝西也有這個實力，他不止拉我的入股合作，還從國外引來高科技淨水能源，花費資金太大，有時候我也不明白，他這麽做值不值。”
“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差一點點就要成功了，所有路線與資源規劃，都處理完成的前一陣子，我們公司的人甚至，都開始在做度假村的宣傳。”
顧慈微微一頓，鷹眸裏泛起一絲奇怪的冷意，稍縱即逝：“忽然，工程出事了。”
“什……什麽事？”秦蘇蘇下意識開腔接話，清靈的聲線微顫。
她意識到，跟霍庭風爸爸的死因，越來越近了。
顧慈目光沉沉如燼，仿佛眸底掩著，一片斷壁殘垣的蕭冷感。
“主要是水源問題，太久年份的汙染，使得整片村落的水源，都帶有汙染性質，或多或少的，甚至還有人在飲用這種水，所以霍朝西為了以絕後患，堅持把水源都要更換，抽水蓄起來，全部放在山頂的人工池裏。”
“結果國外那批人，不知是哪裏出現問題，要把高科技淨水能源技術回收，這就導致後續無法進行，還耽擱了很多工程，一度無法再繼續。”
“從利益出發來說，損失已經不能用數字來計量，很多投資方來找他，但是他還是沒有放棄，來找過我，讓我再出資。”
“你沒出嗎？”秦蘇蘇一時口快，聽故事聽得有些入迷。
問完之後，她就有些後悔了，她怎麽能這麽質問爸爸呢，不管爸爸當時做什麽決定，都是有他自己的取量的，她不應該問。
可顧慈並沒有生他的氣，淡淡的繼續道：“我說過了，我很欣賞霍朝西，來找我三次，我都答應給他時間，出資有幫他。”
“可是最後，還是沒有爭取到淨水技術，項目不得已要終止。”
“他隻能用最原始的抽水、換水，盡量想完成項目，後來聽說人工池處理不當，蓄滿的水太多，最後形成洪不傾下，不隻把村落衝毀，連同度假村的建築，也都毀於一旦。”
“而霍朝西……出事的當天他就在山下，被水流淹死了。”
故事落末，秦蘇蘇心頭驀然一沉，仿佛四周所有的光燈消失，她迷茫而又不解的回想著，霍朝西所做的一切。
父女兩人默契的沉默了良久，秦蘇蘇喉嚨微動，粉唇微啟：“那霍叔叔的死，到底跟你有什麽關係？”
“如果當初我沒有再墊資金，沒有再去幫他，也許他早就放棄，也不會出現後麵洪水發生，他被淹死。”顧慈口氣淡淡，但是眸底泛著一絲絲，愧疚之意。
男人之間的欣賞之情，真的很奇特，當年顧慈十分的看中這個年輕人，是想看著以後發展的，知道他會在榕城的有一番天地。
卻沒想那麽早，英年早逝。
更沒有想到，二十多年後，霍朝西的兒子霍庭風，居然會成為榕城裏的頭號人物。
秦蘇蘇細眉漸漸攏起，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所以，爸爸你說的霍叔叔的死，跟你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