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操控人工製雪程序的遙控器,謝青臨不用問都知道。

他二話不說將遙控器收到口袋裏,然後不由分說拽起明琛的胳膊:“跟我走。”

“不!”

明琛雖然病弱,但甩開謝青臨的動作卻很堅定,他微微喘著氣,“我不想跟你走。”

“鬧得這麽大,事情出了這麽多你還想去哪兒?”謝青臨也有點惱火了,“她是你姐姐,之前你做的事情你們倆該好好談一談。”

“沒什麽好談的。”明琛搖搖頭,“從我決定的那一刻開始,我和她就沒有必要再談了。”他眸子閃了閃,這個眼神像極了明瀟瀟,“謝青臨,你攔不住我的。”

明琛冷笑,“隻要我不離開渝州城區,你手裏的控製器就不會起效,你是想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麽累死,還是別阻攔我,讓我一個人離開?”

這個選擇題對謝青臨而言並不困難,在明瀟瀟和明琛之間,他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他沒有再阻攔明琛,而是在對方徹底消失後,果斷按下了控製器的停止鍵,終於一場看似唯美浪漫的粉色雪花終於停止了。

天空烏雲壓頂,北風呼呼低吼著,眼看著還是暴風雪即將來臨的樣子。

明瀟瀟回到謝青臨身邊:“他人呢?”

“走了。”

“走了?”

明瀟瀟瞪大眼睛,“往哪個方向?”

“你別急,馬上就要起風下大雪,他一路去的方向我已經派人盯著了。”

“他往哪裏去了?”明瀟瀟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自顧自追問。

謝青臨在心底輕輕歎了一聲:“我帶你去。”

說著,他拿上兩件防風衣,牽著明瀟瀟的手一路往前。

暴風雪大約是被壓製了太久,隨著風一陣陣越來越大,雪花也一改之前的溫柔飄落,變得淩厲瘋狂起來。冰雪混合著暴風朝著他們頭頂吹來,明瀟瀟用氣流不斷在兩人前麵形成防護層,這才能讓兩人勉前行。

不知走了多遠,謝青臨停住了。

前麵是一處老房子,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在昏暗夜色和無盡雪花的肆虐中,它的輪廓看起來都有點模糊不清,就在不遠處那個牆角處,坐著一個渾身上下幾乎已經被雪花覆蓋的人。

明瀟瀟呼吸抽緊,她鬆開謝青臨的手狂奔過去:“明琛!!”

她展開手裏多餘的一件防風衣披在他身上,“明琛,明琛!!”

她邊說邊用氣流不斷旋轉摩擦產生熱度,想要給弟弟暖和起來。

明琛已經凍得發青的臉上卻動了動:“別……我不想看到你用這樣的能力,畢竟我沒有。”

明瀟瀟愣住了。

是了,所有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與生俱來的這種能力,如果不是這樣,明琛也不會因為嫉妒不甘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那你跟我走,我帶你去醫院,外麵天寒地凍的你這樣下去不行。”明瀟瀟板起臉,用力扶著明琛的胳膊,哪怕她手指接觸到的地方已經一片寒涼發硬。

明琛苦笑,他的睫毛上都沾了不少冰花,輕輕顫抖著:“不用那麽麻煩了,我快要死了……”

“怎麽可能?你的身體檢查不是一直很好?你不是一直在用藥物調理?怎麽可能說死就死了?”明瀟瀟情緒有點激動。

“是真的,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明琛抬眼看著她,“你能來送我最後一程,我其實挺開心的。我……曾經怨過你,怪過你,但我更恨我自己。如果不是當初一念之差,我又怎麽可能失去你……”

明瀟瀟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接什麽話才好。

他們姐弟之間終究隔了太多太多,不是不愛,而是錯了太深。

“當年,自從你意外離世之後,我心灰意冷,覺得一切都是明家帶來的災難。我放任你的心血明珠集團落入白氏母女手中,假戲真做讓明唐哥哥不得不離開,還讓他中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可真是不折不扣的壞人呀。”

明琛說著,眨眨眼睛,臉上終於流露出少年時的俏皮。

“姐姐,我還能叫你一聲姐姐嗎?”他抬眼看著她。

“你本來就是我弟弟,當初我去救你是因為本能,我確實沒有想到你會設計害我。但……就算知道這一切,我還是不回後悔當初的選擇,我依然會去救你,因為你是我弟弟。”明瀟瀟一字一句,“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還血脈相連的存在。”

她眼底泛起一陣熱,“也是我不對,當初沒能及時察覺到你的想法。”

明琛微微瞪大眼眸:“姐姐……”

“所以,跟我回去吧,用你剩下來的時間好好改正彌補。”

明琛呼吸輕輕窒了一下,隨後開懷地大笑,他越笑聲音越低,最後變成了輕輕的抽泣,他搖搖頭:“來不及了……我已經燈盡油枯,就這樣吧。”

“明琛!!”

“姐姐,你耳朵過來一點,就像小時候那樣,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

明瀟瀟下意識地湊了過去,她隻覺得明琛的呼吸都是冰涼的,細若遊絲,根本捉摸不住。突然,明琛輕輕笑了一下,什麽都沒說,那一抹剛剛還很勉強的呼吸就這樣在明瀟瀟的耳邊斷開了。

冰雪覆蓋,一片銀裝素裹。

明瀟瀟呆呆地看著眼睛還未完全合攏的明琛,他已經沒有了生命的痕跡。

她木木地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正好被謝青臨抱住。

“明琛他……”

謝青臨不忍心看她臉上的神色,隻是緊緊地摟著她。

“明琛他……”

謝青臨不鬆手,用自己溫熱的呼吸靠在女孩的耳側。

渝州的風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