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日時間,寒梅為保皇後娘娘清譽而自戕的消息傳遍了軒轅後宮。
朱九得知後,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隻等魚兒自己浮出水麵。
接下來她當著眾人的麵宣稱,羅錚亦是追隨寒梅而去,她已在京外選定一處風水寶地,容他倆安身。
隨後幾日,軒轅後宮因朱九與軒轅澈之間的齟齬而顯得有些風聲鶴唳,表麵上看各處皆安分不好,可私底下暗湧不斷,至少在朱九與大長公主眼中確是如此。
“祖姑母,聽說陛下又來您這遊說,您可千萬要撐住,絕不能鬆口。”
不知從何時開始,朱九也將大長公主喚作祖姑母,這會子稱呼起來已是極其順口。
此刻,朱九正窩在大長公主的榻中,與她老人家一同喝茶說事。
“做什麽?你喝這個。”
大長公主作勢搶過朱九手中的茶盞,不經意間瞥過她的小腹。
“什麽金貴東西,還舍不得給我喝。”
朱九故意說著,轉手接過文姑姑遞上來的琉璃碗,隻看一眼遂皺眉,“又是燕窩!”
“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嘴。”
大長公主親自看著她飲下好幾口再作罷。
“還有,下次不許爬窗。”在文姑姑的示意下,大長公主想起這一樁正事,“你是皇後,這般做派像什麽樣子。”
朱九心道,如此還不都是為了背著軒轅澈。
“澈兒又去勸你了?”
她擺弄著琉璃碗,看似隨意地點了點頭。
“依本宮看,快要撐不住的人是你吧。”
朱九頃刻變了臉色,有喜有怒亦有不忍。
“看來,咱們的計劃要再加快些!”
想起木星自那宮女采月口中問出的消息,朱九再度凝眉。
“祖姑母說的是,那些個老鼠藏得太久,也該要抓出來曬曬太陽了。”
“澈兒那邊,你還預備要瞞多久?”
大長公主關心問道,回複她的唯有朱九的一絲苦笑。
“他這樣的人精,祖姑母認為咱們還能瞞他多久。”
大長公主亦是訕笑回她,心中無奈暗道,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自己還有一招殺手鐧,待他氣極之時,正好拿來應對。
她倆如此想著,殊不知這宮中的其他人中不少都在暗中揣測。
這些時日陛下雖然常去長樂宮,可每每不到半個時辰就匆匆離去,出來時候更常似麵色不虞,莫不是皇後頂撞了陛下?
如此一來,皇後是不是就快要被廢?
他們有如此想法,倒是恰好合了朱九的意,亦是助她再添一把火。
這一日,軒轅澈再度邁進長樂宮,他不介意朱九不冷不熱的態度,唯獨不能忍受她待自己若即若離。
倘若這一次再是如此,他的忍耐怕是就要到達極限,宣布告罄了呢。
此刻正在假裝繡花的朱九又何嚐不是在暴露的邊緣徘徊,麵對深情的軒轅澈,她這般繼續裝下去的時候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九九?”
軒轅澈滿身霜寒氣,生怕沁著她,於是不敢近前。
朱九並不答話。
“你究竟要跟孤置氣到什麽時候!”
軒轅澈怒至心頭,此刻徹底失去耐心。
“是啊,寒梅不過是個奴婢,”她手上的繡花針繼續往花梆子上插,透出的針尖直直刺進手指,卻像是不知不覺一般,繼續言道:“我與她豈能和大長公主相提並論,陛下的仁愛亦是落不到她的身上,所以她受苦遭罪皆是活該。”
這話剛出口,朱九便發覺自己好像有些言過。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她手中的細針胡亂地紮進繡圖中,在白色的繡布上流下一絲絲斑駁血跡。
“你的手……”
“不用你管。”
長樂宮暖閣內一片死寂。
軒轅澈緊緊盯著朱九的手,深吸口氣總算平靜一些,這才走過去抬手鉗住她的腕抬到自己麵前。
他凝視著寒光帶紅的針尖片刻後,隨即一聲長歎泄了氣。
“就這麽氣我?”軒轅澈無奈歎氣,將染血的繡花針取下放在一旁,“傷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朱九借勢仰眸,對上他那沉眸。
“說了不用你管。”
她意圖從他的桎梏中抽出手腕,卻一次次敗給他的霸道。
“放……放手。”
“不放!”
“軒轅澈,你欺人太甚。”
“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軒轅澈眼神雖厲,卻透著一種心虛,仿佛是紙氣球般,被朱九的針一刺,便會輕易破碎。
朱九眼中隱隱浮現的倔強與不認輸便是那針。
“你當真怨我了,是嗎?”軒轅澈眸色暗淡,又問:“因此就要與我生分,對嗎?”
“怨不怨,生不生分的,重要嗎?還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情。”
朱九倔強地說著違心的話,她也不知道今日為何會如此,唯覺得這一刻隱在心底深處的那些個委屈與不忿全部都被無限放大,隻想著對他發泄出來。
“得陛下喜歡,我便是天上的鳳,被陛下厭惡,我就是地下的泥。”
她宛如顫栗的刺蝟,將全身豎直的銳刺全對向軒轅澈,吐出的字字句句皆紮著他的心,同時也刺得自己鮮血淋淋。
此刻,軒轅澈倒是徹底冷靜下來,仔細審視著她身上的異樣。
她不對,很是不對。
他與她經曆這般多,她絕不會隻為了個寒梅便如此不依不饒,屢屢故意說狠話與他置氣,這會子竟麵對麵與他翻臉。
這樣的事,是兩人之間多年來從未曾發生過的,定然是事出不尋常必有妖。
而這妖,軒轅澈今日就要抓出來。
軒轅澈握朱九腕子的手勁漸大,這一瞬,他隻想問出真相。
可視線對上她那帶著悔意的淚眸時,他終究還是心軟,手上用力一帶將人攬進懷中。
“知你心情不好,我不與你計較。”
軒轅澈將人帶到桌旁坐下,四目相對時,心底的那絲疑慮更盛,於是頗有意味地問:“你倒是說說看,要我如何做你才能滿意。”
“我要暗處所有人都得到該有的懲戒。”
她的回答堅定且不容置疑,軒轅澈稍稍沉默片刻便抓住她話語中的把柄。
暗處所有人!
所以暗處的才對,因此並不應該包含大長公主在內。
這樣說來,是她誆騙了他。
還不僅僅如此,大長公主亦是幫凶。
有片刻時間,軒轅澈想起被這兩人拙略的演技誆騙幾日,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智慧,殊不知他是關心則亂,亦是擔心朱九追究到底後,那些惡人狗急跳牆再下狠手,傷著她與大長公主。
此刻瞧清楚她誓不罷休的模樣,軒轅澈不免頭痛又心疼,還是忍不住想著,這“狼狽為奸”的兩人“害”得他數日輾轉反側,實在該罰,該“重罰”!
那麽,便從眼前這個開始罰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