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睡得好嗎?”
軒轅澈往朱九那邊去,撩袍抬腿坐在她身側,欲伸手撩開她鬢邊垂落的發絲,卻還是被朱九有意躲閃過去。
“還在怪我?”
軒轅澈的目光掃過朱九幾乎白至透明的麵龐,而後落在她絲毫看不出異樣的小腹上。
“為什麽還是沒有動靜呢,我分明已經很努力了。”
“你有心事?”
朱九出乎他意料外地說了這樣一句,瞬間令得軒轅澈麵露喜色。
“九九,你是在關心我,對不對?”
朱九不答反而盯著他微微發青的眼尾,繼續問道:“我是白日裏睡得太久所以睡不著,你又是為何難眠呢?”
“想你了。”
對他的話,朱九不置可否,側身望向窗外自顧自說話:“出去走走吧,好久沒和你一起走走了。”
“好。”
自始至終,朱九都未正麵回答過軒轅澈的話,可軒轅澈卻像是不在意一般,搶先拉起她的手出了暖閣,緩緩止步於殿側回廊上。
長樂宮殿側院中,花草被夜風吹得紛紛凋敝,毫無半點景致可言。
他兩人雖並肩站立,卻似隔著很遠,不對視亦無聲息。
半晌,朱九先動了,她上前一步直接坐在冰冷的廊階上,細紗繡寒梅的裙擺鋪滿地麵。
“快起來,地上涼。”
軒轅澈身隨音動,手心伸過去想要拉扯她起身,卻不想被她用力也拽了下去。
“以前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麽多講究。”
很久都沒有聽過她如此輕聲細語的講話,軒轅澈一時無語呆在原地,目光卻緊緊圍繞著她。
“是呀,上次和你一起並肩坐在地上,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溫柔應聲,不禁想要將朱九揉進自己的眸光中。
明明眼前的還是那個姣美柔情的女子,為何軒轅澈就是感覺她與之前不同了呢。
“說吧,你到底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
此刻朱九強勢地鉗過他的下巴,“真沒有還是不敢說?”
軒轅澈被迫對上她那血色翻湧的雙目,“你到底在意誰,我,還是百裏晉?”
“為了軒轅,我已經算是高辛的半個罪人。”朱九冷冷笑著不達眼底,“你問我是不是更在意百裏晉?”
軒轅澈眼中映著她清麗的麵容以及那慍色中暗藏的風暴,不由心畏地想要退縮。
“是我說錯了,九九,對不起。”
他自覺失態,立刻伸手握住朱九鉗住自己下顎的那隻柔掌。
“就這樣認錯了,也不辯上一句?”
瞧她整個人顫著,麵龐上也是冷得沒有半點血色的楚然模樣,軒轅澈心疼萬分,“錯了就是錯了,我一定會認的。”
“軒轅澈,若有一日我當真覺得自己看錯了你,你知道會是怎樣的後果嗎?”
“你要做什麽?九九,我絕不允許你胡來。”
軒轅澈猛然變色,帝王怒氣如驟雨急發,駭得人周身寒涼。
朱九一把拂開他的手,起身後居高睥睨他,寒聲道:“你要不要試試?”
“皇後,你別以為孤會一直縱著你。”
軒轅澈同樣起身麵對著她,本就不是勢均力敵的狀況下,朱九很快敗下陣來,趔趄著後退數步,直到手撐廊柱才勉強穩住身體。
麵對軒轅澈雷霆暴怒間的寸步不讓,朱九皓齒緊咬朱唇,還是止不住微微顫抖的身軀。
“來人,將長樂宮中的奴婢全部拖出去。”
軒轅澈寒眉冷掃,瞬間定下了這一殿奴婢的命運。
“你做什麽?”
朱九聞言驚恐抬眸,這般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軒轅澈她從未見過。
“她們既不能護你,也不能規勸你,還一味攛掇由著你胡來,孤要她們這群廢物有何用,不如全部打發出去,再尋合用的過來侍候。”
軒轅澈冰冷的目光刺得她心底生疼。
寒風刮過廊下,這一刻周遭哭聲四起。
魏長壽心驚膽戰不敢輕易領旨,忙安撫眾人息聲免得再惹得軒轅澈更怒。
“還等什麽,連你也要忤逆孤的旨意嗎?”
“奴才不敢。”
魏長壽快步上前就要攆人,可剛剛動作就被比他更快的朱九攔住了去路。
“娘娘……”
他心驚膽顫地想要從朱九身側繞過去,怎料朱九竟揮掌用上內力攔阻於他。
當下氣壓驟降,魏長壽遂也是冷汗淨透衣背。
“皇後,你也要抗旨?”
念秋不忍讓朱九為難,立即跪行朝軒轅澈方向哭求:“奴婢罪該萬死,求陛下莫要遷怒皇後娘娘。”
朱九忍淚回首瞪她,“還不給本宮滾遠些,誰準你上前胡說的。”
“娘娘!”
念秋低喚著跪俯於地,一個勁抽泣。
朱九對她輕緩搖頭,轉身複又痛心地望向軒轅澈,“你我之間為何會變成這樣,可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隻這一句,就好似將一把利刃深深地紮進軒轅澈心窩。
她是在挽留自己嗎?
還是在求饒?
如此委婉的央求中,朱九期盼著軒轅澈能給他們之間瀕臨破碎的關係留下幾分餘地。
事情變作如此原就不是軒轅澈的本意,如今更是在她漣漣的淚水中落進深深的悔恨與自責中。
長久以來,他心同她意,她內心所想軒轅澈豈會不明。
稍頃,軒轅澈緩緩平複不知因何故被無限放大的怒火,視線再度落在一地匍匐的宮人們身上。
他亦不想因這些人而壞了與朱九間得來不易的情分。
“全部退下吧,今後侍候皇後要更精心些。”
見軒轅澈鬆口,朱九立即揮袖命令眾人,“還不下去,全都退得遠些。”
魏長壽可是人精,當下一聽便明白,這是皇後有話不方便當著他們這些做奴才們的麵說,立即幫著斥退眾宮人。
而他自己急切想動卻又不敢後退,皆因礙著軒轅澈沒有發話故而不敢隨便動作。
豈料朱九亦對他令道:“魏長壽,你也退下吧。”
魏長壽偷偷窺向軒轅澈,瞥見他沉默地微微頷首,遂知他默認的心意,這方領著眾人安心退至遠處。
“你上次這般待我還是不知我身份的時候,如今又為了哪一樁?”
朱九忍住淚水,抬頭重新與他對視。
“你說有沒有孩子無所謂,我信了,你又說想要個孩子,我也從了,可你還不是一樣忽冷忽熱地待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