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澈再想想之前在宮中的那些時日,說到底還是自己錯待了她,此刻難得見朱九如此放鬆的神色,便由著她恣意放肆一回又能如何。
如此一來,對朱九的憐惜之情瞬間消弭了他心中暗藏的那一丁點怒氣火種。
也罷,隨她高興就是。
心道如此,軒轅澈口中仍不忘念叨;“我知你喜歡且騎術頗佳,可再放縱也要有個度才是。”
可瞧她偷偷斂了快意,軒轅澈又生不忍,“既然帶你來了圍場,還怕沒有機會騎馬嗎?隻要你聽話,保管讓你騎個夠。”
是呀!一切的前提都是,隻要朱九肯聽話。
朱九並不與他爭辯,隻將被他握緊的韁繩輕輕抽出來扔給一旁追上來的侍衛,抬眼不輕不重地回了他一句,“你放心,不會再有下次了。”
“九九……”
“我累了,回去吧。”
朱九扭頭自顧自向遠處龍輦的方向走去。
軒轅澈豈能容她負氣離開,遂持韁撥轉馬頭自她身後硬是將人虜上了自己的馬背。
“做什麽?”
他故意側眸看著略顯慌張朱九,含笑言道:“氣性真大,不過,這樣才像我的九九。”
“放我下去!無端攔我的馬,我為何不能生氣?”
許久未見她使性子的模樣,軒轅澈不免驚喜地將身前的人兒摟得更緊。
“事過便了,不許再與我置氣。”
朱九並不看他,視線全然落在側邊遠處的北山上。
“在宮裏頭你拘著我,如今出了宮你還要繼續拘著我,軒轅澈,你放我半日自由不成嗎?”
軒轅澈被她頂得一時無語,卻依然沒有動怒,心尖子反倒是被她那副渾身帶刺的模樣緊緊鉤住,順帶著激起了難言的征服欲望。
“這哪裏是拘著你,我還不是怕你肆意縱馬生出危險嗎?”
朱九聽罷故意別過臉去,端的一副你願意說我卻不願意聽的模樣。
這下子,軒轅澈愈加無奈,失聲笑道:“好了,算我不對,你莫要再氣!待圍獵正式開始,我便沒有時間再拘著你了,到時候隻要你不出圍場範圍,任你去哪裏、去多久都可以。”
“當真?”
“孤的意旨,駟馬難追。”
“好,我暫且信你。不過……”
朱九的聲音刹那間清潤許多,未等軒轅澈反應,她已經悄然跳下浪淘沙,翻身又騎上了自己的仰山雪。
“你亦不能讓唐一他們跟著我。”
他頗有些頭痛地揉搓著額角,深深吸氣後勉強吐出一個字:“好。”
隻聽嘶的一聲低鳴,等著滿意答複的朱九立刻揮鞭策馬遠去,獨留下軒轅帝一人在原地徘徊。
“九九,我願意放你自在,可你千萬、千萬不能讓我失望。”
片刻後,軒轅澈才揮鞭向她追去。
軒轅帝後二人一前一後打馬歸來,剛剛下車安頓的眾人立即上前問安,這時候,孫玉兒與青璃公主方才得到機會近前與兩人說話。
天色漸沉,供軒轅澈休憩的主帳早已搭好,他便被眾臣工和侍衛擁著進去處理一應事宜。
而朱九則是與孫玉兒相攜作伴一同前往不遠處的側帳休息,青璃公主攜於嬤嬤亦步亦趨地稍稍跟在後麵,時不時回上朱九的一兩句問話。
“這一路顛簸,璃妃委實辛苦了,身子還能受得住嗎?”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多虧這一路有孫妹妹照顧,臣妾的身子尚算安泰,不過隨侍陛下這樣的大事,恐怕一時半刻還是難以勝任的。”
青璃公主非但將話題引到孫玉兒身上,更是不失時機地向朱九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你不必費心了。”
“臣妾謝過皇後娘娘。”
朱九與青璃公主有問有答,即便中間隔著孫玉兒,亦是彼此間心照不宣。
眼看著陸陸續續仍有車馬往宿營地這邊來,朱九前行的腳步稍稍放緩,不知不覺間竟然看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
是他!
孫玉兒順著朱九的目光望去,猛然吃驚後腳步似無意般往朱九身邊靠攏了些,欲要替她擋住青璃公主那略帶疑惑的探究眼神。
“娘娘!天色不早,您也累了一日,不如快些進帳休息吧。”
落後她們兩步左右的青璃公主聞聽孫玉兒此言猶如初醒一般,這才發覺自己剛剛的變現有些過於突兀了。
朱九方收回目光,忙不迭對二人說著:“你們也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日還有的忙呢。”
就在這時,不遠處那人地目光也望向這邊,瞧著正是百裏晉。
孫玉兒忙搶先行禮,“臣妾先行告退,不敢再耽誤皇後娘娘休息。”
青璃公主遂也露出一副疲累不堪的樣子,頷首告罪:“這一天下來,臣妾著實累了,這便向皇後娘娘告罪先回去休息了。”
朱九麵上不露半點神色,隻點頭示意她二人退下。
至於百裏晉,此刻正死死盯著朱九的身影,心下狂喜不止,麵上卻半分不敢顯露出來。
朱九淡淡地往他那邊又掃了一眼,回身喚來念秋低聲吩咐:“等會若有機會去告訴你主子一聲,千萬莫要著急!這幾日在宮外,有的是機會說話,絕不能弄出什麽動靜來惹得陛下疑心。”
念秋強忍下自剛剛瞧見百裏晉時便生出的心焦,小聲應著:“皇後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把話傳到。”
她瞧念秋的模樣仍不放心,於是又追上一句:“還有你,我與你主子的事,你莫要過多插手,聽憑吩咐便是。”
這一下,念秋的臉色刷地白了不少,忙低頭輕聲應了是。
幸好此時天色已黑,她的失態才未被旁人瞧見。
朱九又不忍心,遂抬手拍了拍念秋的肩頭示作安撫,“別慌,我與他誰都不會有事的。”
“奴婢信主子,更信娘娘。”
眼見念秋眸色堅定了些,朱九方收回手,卻還是在將眸光自百裏晉身上收回時,稍稍失了會神。
不管此行是否順利,至少……該還了他吧。
至於軒轅澈……
朱九越想心頭越似有無數細針紮過,疼得幾欲戰栗,不過都被她咬著牙強壓下去了。
到時候他要怪,怪她一人便是,要罰,也罰她一人便了。
死生都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如同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