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爹自出生之時就被立為太子，作為先帝一生中最為喜愛的兒子，一直被所有人特殊對待著。而你娘從域外而來，生性無拘無束，雖然沒有顯赫的家世，卻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悲天憫人。在你爹爹某一年生辰的時候，他們兩人因聖物而在臨江閣相遇，至此便是兩情相悅，再難分開。”

聽完百裏晉所言，朱九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豔羨，“我娘的好福氣亦是我爹的好運氣。”

“而你當年走失，亦是與那聖物有關。”

對於此事，至今無人知曉原因，高辛宮中當年的風傳是朱九的母親覬覦高辛聖物，在牟取的過程中無意間丟了朱九。

但是從那時候直至藺卓安身死之日，藺卓安都是絕不相信此言的。

同樣，朱九亦不會信。

朱九丟失後，藺卓安再也無心其他，隻顧著四處去尋找女兒，終導致夫妻離散，終其一生再無相見之日。

“你是想說，那聖物與我有關係？”

百裏晉不置可否，“很多時候說在明處的事情未必是真，阿九，你隻需知道，萬事有我在，一切風雨我都在前幫你擋著。”

朱九轉過身去，緊盯著麵前人略略顯得有些落寞的身影。

無論亂世還是坦途，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悲哀，也都有屬於自己不得不履行的責任，朱九此刻都覺得自己心境已然滄桑。

“該我做的，逃不掉！”

告別百裏晉，朱九回到自己營帳的時候，軒轅澈正坐在桌前自斟自飲，這些年他向來自持，除非必要場合，否則極少碰這杯中之物。

她站在門口，看那一身銀黑色錦服的男子，突然覺得胸口生出一陣不知所措的無力感。

朱九突然想起幾年前再度與他重遇時候發生過的事情，男子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脆弱地問：“別再離開我了，九九！”

那時的軒轅澈連睡覺都不肯放開她的手。

可是如今，他們兩人之間卻因為肩上擔了更多的責任而變得有些疏遠，甚至於連心裏話都不能及時向對方明言，如此一來，更是擾得兩人都無法心安。

這酒自然也是喝不暢快的。

果然，他隻飲了兩杯就掩了口。

朱九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靜靜地望著那個與自己並肩多年的人。

有些事情，旁人無法理解，有些感情，他人也無法體會，哪怕是曾經親密無間的他們兩人，朱九也始終無法認同他的某些作為。

眼下朱九能做的，也許隻有親自參與其中，盡她所能來化解一些應該可以規避的衝突。

此時軒轅澈還不知道，朱九的一番決定將會如巨石般轟然打破隨後那一些看似平靜的日子。

後續還在進行的圍獵注定依然不會是風平浪靜，就在三日後，軒轅澈帶領來此的眾人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圍獵，完成他計劃中極其關鍵的一環。

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霎時間都如同繃緊了弦，空氣中同樣彌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緊迫感。

清晨濃霧散去，渾厚的號角聲響徹整個皇家圍場。

軒轅澈身穿整套的金色戎裝挺直腰板坐在馬背上，正挽起禦弓搭起金鈚箭瞄準遠處的鹿群。

身後隨駕的是唐一與李淳越，領著親騎暗衛的是宋光，如此一來，可謂安全無憂。

這會子，一眾人等無一敢發出任何聲響，皆是等待著軒轅澈這一箭射出後的結果。

“嗖”的一聲，金鈚箭離弦飛入鹿群，徑自從領頭雄鹿的脖頸處射穿而過。

眾人立即喝彩，“陛下武威！”

與此同時，軒轅澈扯弓揮手，命令身後眾人同行，向著圍場深處策馬奔去。

眾人齊聲應喏，紛紛駕馬隨他前行去往下一處圍獵之地，瞧著聲勢甚為浩大。

雨過天晴，此時此地風光尚好，冷風吹過廣袤無垠的青黃草場，如海上泛起的一層泡沫。

可坐在馬背上縱目眺望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寥廓蒼茫、鴻雁翱翔的異樣風光，不免讓看見的人心中生出豪邁之情。

“娘娘，咱們再往前走就要進到圍場裏頭了，您別忘記陛下說過絕對不允許您跟過去。”

林子裏，念秋微微有些嫌棄地拎著兩隻綁了腿的野雞跟在朱九身後。

此時，她們兩人已經快要越過圍場的外間界限漸漸往林子深處去，而且愈往裏走林間樹木愈發茂密，鳥獸的鳴叫聲也愈發多了起來，甚至隱隱能夠聽見野獸的低吼聲。

念秋邊走邊回首向後看去，生怕朱九再往林子深處走，那些悄悄跟隨的暗衛就要現身上來攔阻二人了。

“咻！”

朱九似是故意再度搭弓射箭，箭羽自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擦著不遠處一隻灰狐的耳邊飛入旁邊的草叢。

灰色狐狸受到驚嚇立即拔腿就跑，頃刻間沒了蹤影，再看朱九，她垂手收弓後故作遺憾言道：“竟然讓它跑了，我還以為能給念夏這小丫頭抓個活物回去呢。”

念秋不明所知，卻不忍讓朱九失望，於是說道：“要不，奴婢陪您過去瞧瞧，也許那隻狐狸已經被您傷著了，想來逃也是逃不遠的。”

“也好，不過你就在這裏等著，再往裏走可能會遇到野獸，萬一是什麽豺狼虎豹的，我可未必能護得了你。”

不等念秋回應，朱九已然往茂密的林子裏走了幾步，遂伸手撥開眼前交錯遮掩的樹葉枝椏，發現了一株結出紅果子的小樹，她麵上立刻露出驚訝神色。

“娘娘，無論您去何處都必須帶上念秋，這是主子的死命，念秋絕不敢違抗。”

朱九聞言眼眸輕轉，並不接她的話，而是伸手欲去摘樹上那紅色的小果子。

見朱九去摘果子似要食用，念秋急忙攔阻，“娘娘，外頭樹上長的也不知當不當吃，還是莫要動為好。”

朱九抬指撚下來一個放在掌心把玩，回眸衝念秋輕笑，“這果子我之前常吃，很甜的，你要不要試試？”

近日來，念秋鮮少見她有如此輕鬆的神色，便不覺有異，伸手自朱九掌心取過那枚紅紅的果子。

念秋用帕子簡單擦了擦果子外邊，然後放在唇間咬了口又輕嚼了幾下，隻覺得苦澀得難與朱九所言對上，卻礙於情麵未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