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一個人,大概就是寧願讓全世界知道,也不想讓她發覺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白庭從小就失去父親陪伴,也不知道父親長什麽樣子,母親陳雨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拉扯他長大。
印象中,陳雨一直都很寡言少語,對待任何事情都嚴肅又認真,他幾乎不曾看見她笑過。
她對自己隻有更高的要求和目標,即便他取得了優異的成績,她隻會淡淡的說一句“還行,繼續保持。”
完了之後就沒有下文了,對他更多的是訓斥和指責。
從小到大,白庭不管是在德智體美勞哪一方麵,他都不敢有半刻鬆懈和倦怠。
不論接收到外界再多的讚美和肯定,他都無動於衷,頂多露出感謝的笑容。
沒有人知道,他每天都過得很累很困很倦。
中考那一次,他私自填報了一所離家裏比較遠的高中,很不幸的是被陳雨給發現了,狠狠地教訓了一番,重新改了回來。
他感覺自己都快變得抑鬱了,像一個機器人一樣不知疲倦的學學學。
於是,他在高三那一年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趁陳雨出差的半年裏,他給自己辦理了轉學,班主任還問他家長是否同意?
他第一次撒謊了。
在老師們眼中,他是一個很乖巧懂事的學生,所以對他說的話都深信不疑,甚至連發消息通知陳雨的電話號碼都是他自己的。
白庭成功了。
踏出校園的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和愉快。
他開心了。
直到辦理入學的這一天,他抱著一遝書本,在路上偶然遇到一輪小太陽。
她眼神透著堅定和頑強,可同時又溫柔嬌柔。
白庭記得,她很可愛,慌亂時撞到自己,怕冒犯到他人一直道歉,隻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出於好奇,他第一次打破規定,沒有到點回家,而是站在人群裏望著她。
她似乎惹上了什麽麻煩,跟一群混混們打了什麽賭,可她不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直接上前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
雖然...方式有點老土,但他有些快樂。
可惜,當天晚上出了一點意外,有一個少年突然出現救場,他特別勇猛剛毅,眼中分明透著一種化不開的陰戾和頑固。
他叫慕野鶴,而她叫莊閑雲。
白庭笑了笑,分不清是什麽滋味。
就算再不想承認,可也不得不感慨一句。
...好般配啊。
慶幸的是他們是同校同學。
剛開學前幾天,白庭能感覺得到她總是有意無意接近自己,不清楚她有什麽目的,但他還是退讓,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他是歡喜的。
她的很多言語和行為舉止,令他有諸多不解,卻也選擇不戳穿,放任掉了這種怪異的感受。
他們成為了朋友,白庭也因此認識了許多人,也變得比從前輕鬆不少。
可他的視線永遠都停留在一個人身上。
她有秘密,他知道。
白庭是除了她自己以外,也知道的人。
這一點,他是暗自欣喜的。
甚至,自不量力的覺得他們倆就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至少他離她更近了一點點。
後來他才明白,他不是向日葵,沒資格圍著她轉動,他隻能夠選擇在某處偷偷地、靜靜地凝望著她。看著她哭,看著她笑,甚至看著她...和別人在一起。
她喜歡的人是慕野鶴。
旁人都能看得出來,他不應該自作多情的。
那是他第一次情竇初開,同時也宣告了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以悲劇收場。
白庭都沒有爭取過,自己給自己判了死刑。
不怨任何人,怪他來得太晚。
有什麽好遺憾的呢?這輪小太陽太溫暖了,也很灼燙。
一旦他靠近她,必將化成齏粉。
就連她衣不蔽體的死去,他都必須躲得遠遠的,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偷偷掉眼淚。
她死了。
白庭痛苦萬分。
2009年,他沒有去參加高考。
而是獨自去了一個小鎮,一個人生活了一個禮拜。
他什麽東西都沒帶,隻帶了身份證和一些錢。
白庭都快忘了,自己在那一周是怎麽過來的。
他不吃不喝,一個人坐在山丘上看朝霞晚霞,從早到晚。
有大爺大媽叫他,他也置若罔聞。
他們都說,他不會講話,也聽不見。
再後來,陳雨找到了他,沒有關心和擔憂,隻有更嚴厲的苛刻責怪。
他沉默不語,似乎一切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說:“媽,我知道了。”
這句話沒有任何感情,當時,他就像一隻陳雨的提線木偶,她想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接下來的複讀和填報誌願,考哪一所大學,學哪一門專業他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接受了,聽從她的所有安排,包括相親。
但這一次,白庭算是誤打誤撞,對了一次。
他遇見了江徽。
第一次見到她,他的內心就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一見如故。
他不敢直接講出來,怕嚇到人家。
每次和江徽在一起,他都好像找回了自我,很輕鬆很自在,他很享受這種快樂和感覺。
這麽些年,他任人擺布,活得很壓抑,都快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他發現,自己有點喜歡江徽,便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問她,如果可以的話,願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和他交往?
白庭都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打算,因為這很突然。
出乎意料的是,她答應了。
雖然,她是為了病重的外婆才答應的。
不過沒關係,他一定會對她很好很好的。
令人難過的是,外婆沒能等到他們結婚就走了。
結婚的事情也就慢慢擱置下來,在這種事情上,他不會逼迫她,永遠以她的想法為先。
他會等她。
本來以為,他們一定會攜手共白頭。
誰知道,他媽媽根本不喜歡她,還逼退了她。
白庭痛恨極了。
他不想錯過江徽,於是去挽留,可她竟對他說她不喜歡他。
是啊,她確實不喜歡自己。
其實,他早就知道也清楚,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以為很快就過去了。
感情嘛,可以慢慢培養的,況且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一生。
是他把這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陳雨太專製固執了,決定了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
而且...江徽不愛他。
這是他怎麽努力也無法挽回的事實。
最終,他還是放手了。
這個苦海,他逃脫不了也不要拉她下來,換一種思維想一想,還挺好的,至少她開心就好。
這一輩子,他不會娶妻生子,因為他知道他再也遇不到喜歡的人了。
但他還是營造出他過得很好的假象,想告訴她,沒有她他也會過得很好。
全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他也認了。
喜歡莊閑雲這件事。
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直至他變成一坯黃土。
而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江徽就是莊閑雲。
白庭到死也不知道,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了他而回到過去的,最後的結局卻是愛上了別人。
如果他知道這一點,應該會很開心和欣慰的吧,至少可以證明她對他真的有過情。
即便這個情不是指愛情。
可惜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