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女兒如此敷衍地應付自己,顧海潮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顧音深吸口氣,放下了空杯,開口道:“喝完了。你……你說等了我一晚?”
“是,有事要問你。打你電話,發你短信都沒回複,你媽也聯係不上你。隻好在這等你。”
“家裏頭的人呢?李姐呢?我媽呢?還有其他人呢?怎麽好像都不在?”
顧海潮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簡潔明了地解答了女兒的困惑。
“我給所有人都放了一天假,讓他們休息一天。你媽一早就跟朋友去度假村住了,不出意外的話,下周才回吧。”
顧音此時已經完全清醒,沒有半點醉意,隻需稍稍用腦想想,立時了然。
“專門清場就為問我事?從小到大,就算是我生日,也沒見你這麽重視。哦,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是不重視,你是直接無視。不然也不會一次都沒出現過。”
她今晚真是感到受寵若驚,更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問題,讓他這般興師動眾,大費周章?
顧音此時是一臉的不爽,不耐煩,皺眉噘嘴地從包裏掏出了手機。想給喬安安發微信,看她是否已平安回到酒店,順便實時吐槽眼前這個老男人。
可她點開微信,竟提示未連接服務器?
她再看屏幕頂端的信號格,一格也沒有,無信號!
怎麽可能呢?她家可是高檔社區,信號一直都很好……
看著女兒一臉的問號、驚歎號,顧海潮馬上就猜到了她的困惑。
“我開了屏蔽,家裏沒信號,等事情說完,就正常了,愛怎麽玩手機都行。不想冒風險,這對話,你我知曉就夠了。”
顧音白了一眼顧海潮,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的父親,別過頭,隨手將手機“砰”地一聲,狠狠砸向沙發。
這讓人無法視而不見的聲響,讓本就脆弱的父女關係又憑添一道新的裂痕。
“那就快點說吧,你想要說什麽呢?”
顧海潮直奔主題,陰下臉來,拋了句話。
“東西什麽時候還我。”
就是這寥寥數語,楞是把顧音的心跳給嚇漏了半拍。
難道顧海潮發現東西不見了?
即便他發現了,為什麽就認定是我拿的,我能肯定自己沒留下任何證據、痕跡,而且家裏向來是禁止安監控的。
這麽一分析,顧音就打定主意,咬死不認,反正顧海潮沒證據,肯定拿她沒轍。
“什麽東西?除了錢,我什麽時候從你那拿過別的東西?”
在公司,沒人敢跟顧海潮大聲說話,他接手顧氏這幾年,靠著鐵腕手段早就排清了異己,站穩腳跟,沒誰敢這麽對他。
沒想到,回家倒要看起女兒的臉色,也是相當諷刺。
顧海潮盡量耐著性子,繼續和聲細語地規勸。
“你若喜歡首飾,爸爸可以給你買,多少錢都行,你愛哪種就買哪種,買多少都沒人怪你。但那幾樣舊首飾都是家傳的,絕不能對外示人。”
顧音都聽笑了,還家傳的?明明是席家的東西!還舔著臉說是他顧家家傳的?自己怎麽會有這樣齷齪的父親呢?
可惜顧音不知道,她外公去世後,顧海潮就在書房通風口裏裝了紅外監控。家裏無人敢擅自進他書房,所以他幾乎不看那些監控記錄。
但前些天,意外得知席家已找到流落在外的親人,要開發布會對外正式公布身份。
顧海潮的心,也因此越來越不安。
他害怕那個親人就是席念音,以她的性格,這麽多年後,突然回席家,除了借力報複自己,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當天,顧海潮迷迷糊糊地提早離開公司,回到家就想看看席念音留下的東西,卻意外發現自己暗格竟空了,席念音的首飾全不見了。
他心中很快浮出三種可能,首先是遭內賊,但基本可以排除,因為家裏既沒觸發過被盜報警,另一邊抽屜有現金,又一張不少。
那麽,剩下兩種可能,要麽是自己老婆拿的,要麽是自己女兒拿的。
隨後,監控畫麵證實了他的猜測,就是顧音拿的。
“小音。”
他之前一直是這樣叫席念音的,卻是第一次這樣叫女兒:“爸爸搞不懂,你拿那些舊首飾有什麽意義呢?”
“我倒想問問,你為什麽要留著那些首飾呢?別跟我說什麽家傳的,我不傻,別再拿你做生意的那套誆我。”
顧音一副老子看透你的架勢,氣得顧海潮幾乎要掀桌子了,但他再一次忍了下來。
“那東西對爸爸來說真的很重要,特殊時候甚至可能幫我扭轉局勢。總之,那些首飾必須還給我。
你現在去拿給我。你想要什麽我都滿足你,喜歡的首飾你隨便挑,愛哪個牌子,我都給你買,買多少都行,都由我來簽單。”
顧音笑了:“爸,要不這樣,你先回答完我的問題,我再答你的。怎麽樣?不過,我們都要保證說的是真話!”
“好!”
“你愛過我媽嗎?”
“沒有。”
顧音麵無表情地點點頭:“看來是真話。既然不愛我媽,為什麽又娶她?”
這是顧音長久以來的困惑,小時候一直覺得父母結婚定是真愛使然。
畢竟席念音可是席家人,家大業大,顧家怎麽比都略遜一籌。
無論是為錢、為名或為利,都不會娶自己母親,畢竟那可是席家的女婿。
兒時的顧音可得意了,很是崇拜父親。他娶母親就證明他不會見錢眼開、嫌貧愛富,而且他不僅有才,還能做到不為富貴折腰。
長大後才知道,好爸爸隻能純靠她自己想象。
“原因太複雜,不過歸根到底,主要是你外公有錢,你媽更愛我,更聽話。”
“那我是你和媽親生的嗎?”
顧海潮一聽這問題,臉色起了變化,明顯這個問題在他意料之外。
“當然是!怎麽問這麽可笑的問題?”
“我樂意!”顧音撅起了嘴:“既是親生,為什麽我幾十年的生日,你一次都沒來?”
“因為每年的那一天,包括你外公還在世的時候,他總要拉我參加顧氏集團的年度會議。回家時,你已經睡了。”
顧音點點頭,用食指用力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當年你為何拒絕為我上傅家提親?”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問這個。”
顧海潮和藹地笑了起來,歲月的痕跡清楚地寫在他臉上:“因為,我希望我女兒將來能幸福,而不是步她媽媽的後塵,非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這個答案倒真在意料之外。顧音萬萬沒想到,父親竟是為自己考慮才拒絕去傅家……
她覺得有些難受,腸胃裏正翻江倒海分分鍾都可能奔流而出,可半天都沒什麽動靜。
怎麽回事?剛才明明酒勁已經過了,人都清醒了,還喝了醒酒茶,怎麽還會有後勁呢?
又聽見爸爸的聲音了,他說……什麽了……
顧音感覺自己聽見了什麽,卻聽不到內容,她用力眨揉著雙眼,隨即猛晃了一下腦袋,將身體從癱軟的姿態中推了起來,正襟危坐地聽。
“你那時候特別幼稚,雖然現在還是挺幼稚的,但那時候的你,又嬌氣又愛麵子,我要是告訴你心裏的想法,你肯定會跟我對著幹。”
又可以聽見了!
顧音看著對麵的父親,邊說邊把看著他自己的手腕,估計在欣賞新入手的Ω,
她無奈地尬笑幾聲,不過他說的倒還是事實。
“那……最後一個問題。”
顧音開了個頭,卻突然就忘了要說什麽,可明明剛才就在嘴邊,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感覺身子越來越軟,越來越乏力,連撐著的力氣都不夠,又覺得有好多好多話想問,想說,全都想說……
強撐了一會,顧音最後還是放棄掙紮,整個人癱靠在沙發椅背上,整個人鬆懈下來。
這一鬆,她又記起了那個想問的事兒:“我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嗎?”
顧海潮先是小聲嘀咕了一句,“時間應該差不多了”,隨即聽到顧音的問題,滿臉驚恐錯愕,整個人楞僵在那。
數秒後,他才回過神,長舒一口氣,對著喝完吐真劑,此時已喪失意識,靠在沙發上喃喃自語的顧音說道,
“該換我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