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出奇的沉默,柳明洲似乎也感受到了池秋林未曾言表的情緒,他猶豫了許久,卻開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哥,今天不打算去複健中心嗎?”

有了姚新宇那番言語,池秋林對“哥”這個稱呼格外敏感,一聽到柳明洲這麽叫他,語氣也情不自禁地帶上了強烈的不滿,“滿打滿算也就是癱了一年而已,還死不了吧。”

柳明洲被懟得半天說不出話,卻依舊沒脾氣,隻是有些懊惱地攥緊了方向盤,專心開車。

池秋林則借機將臉扭向窗外,看著路邊厚厚的積雪出神。

白色的雪花映著刺眼的陽光,隻一會便晃得眼睛酸澀,池秋林不動聲色地閉上了眼睛,默默感受著陽光的溫度。

車裏的暖氣混著原味豆漿的醇香氣味一同滲進呼吸裏,促使他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裏依舊是和周煊做同桌時的那個夏天。

那天早上的陽光很亮很暖,清晨的涼風湧進衣衫,不似正午時燥熱的氛圍,倒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池秋林拉著少年的衣角,熟練地穿梭在大街小巷,然後在一家平平無奇的早餐店前停下了腳步。

“阿姨,來一份雞肉粥,加香菜不加蔥花,再來一杯原味的豆漿。”

池秋林熟練地點完餐,目光投向身邊的少年,“小周,你不吃早餐嗎?”

“哥,原來你不愛吃蔥花,喜歡原味豆漿,我記住了,”少年認真地朝池秋林眨了眨眼睛,隨即轉過頭去,“老板,我要一杯玫瑰味的豆漿。”

池秋林叼著粗粗的吸管,邊向著學校的方向走邊吸著粥,看著一臉認真喝豆漿的少年,不禁好奇起來,“小周,玫瑰味的豆漿好喝嗎?”

少年立刻擺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垂頭喪氣道,“一點也不好喝,全是香精味。”

池秋林立刻擺出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教訓他,“現在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原味豆漿了吧?因為原味才是最純粹的。”

少年聞言沉默了許久,繼而問道,“那如果有一天,老板不賣原味豆漿了,你會作出妥協去喝玫瑰味的豆漿嗎?”

池秋林漫不經心地答道,“也許會吧。”

少年似乎鬆了口氣,“那就好,哥,我想嚐嚐你的那杯。”

池秋林還未反應過來,少年已經微微偏頭,對著吸管輕輕啜了一小口,繼而笑起來,“原味果然好喝。”

已經快走到校門口,三三兩兩的學生路過兩人的身邊少年渾然未覺,目光明亮地盯著池秋林,“哥,可是我隻有玫瑰味的豆漿了。”

池秋林無奈地笑了繼而把手中的豆漿遞給了少年,“笨死了,那你把我這杯都喝了吧。”

……

池秋林再次睜眼,映入眼簾的是臥室裏熟悉的吊燈。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側臥在自己身邊的柳明洲,心底愈發不是滋味。

姚新宇說的“試探方法”其實並不是什麽好主意——簡單來說就是讓池秋林製造意外使柳明洲再次情緒失控,然後趁著他情緒不穩定時問他真相。

可池秋林想到柳明洲三次情緒失控時受傷的樣子,最終沒再忍心這樣做。

又或者,他隻是更想直接問柳明洲,因為柳明洲說過不會對他說謊。

事實證明他也的確這麽做了,他的問話簡單直白——“小洲,你是把我當柳明池的替代嗎?”

在池秋林期待柳明洲能給他一個真誠的解釋時,柳明洲卻沉默了。

這沉默宛如一團棉花,柔軟卻不著縫隙地堵在胸口,悶得池秋林幾乎窒息。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柳明洲和他解釋前因後果,柳明洲抱著他說隻愛過他一個,又或者柳明洲問他是不是有人在挑撥離間……

可也許在他懷疑柳明洲時就應該知道結果了的——有些懷疑並不是空穴來風,是潛意識裏早就洞悉無遺的結果。

池秋林突然感到悲哀,因為他看見柳明洲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哥,對不起。”

該來的總會來,可池秋林依舊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別叫我哥,我惡心。”

柳明洲的眼裏閃過一瞬慌亂,“哥,我承認最開始,我是因為你和他有很多相似之處才允許你接近我的,但是後來和現在,我是真的愛你。”

池秋林沉默了,和周煊初遇時,的確是自己腆著臉主動湊上去的,說到底,當初的少年也隻是給了自己一個“允許接近”的機會而已。

而重生後的自己呢?躲在“景秋遲”的身份下,因為一句“九十九顆星星為證,我們永遠不要分開”,就隨隨便便和柳明洲在無人的城郊曖昧不清。

說到底,都是他一廂情願的犯賤而已。

見池秋林不答話,柳明洲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你答應過我的,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離開我。”

那時的承諾如今像是一盆冷水,澆得池秋林狼狽不堪,沒想到柳明洲居然還要提起那個諾言。池秋林不禁失笑,“即使你把我當替身,我也要留在你身邊嗎?”

柳明洲捧起他的臉,目光灼灼,“不是替身,哥,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

“那你為什麽叫我哥?你曾經不顧我的勸說跳進江水時,你的心裏隻有柳明池吧?你敢說你對他隻有親情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完,池秋林更加想逃了,因為他看見柳明洲再次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柳明洲的聲音再次響起,“哥,對不起。”

池秋林聲音冰冷,“別叫我哥,也別和我說對不起。”

“哥……”柳明洲下意識地喊出這個稱呼,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池秋林,似乎隱忍著無數情緒。

池秋林不想看他,便扭頭看向窗外被高樓大廈盡數遮擋的陽光。

良久,感受到身旁熟悉的呼吸聲,池秋林突然釋懷了,也許本就沒有多喜歡,也許是經曆了生死後對一切都看得淡了。

池秋林聽見自己的語氣平靜得一如往常,“小洲,我想吃雪糕了,你去幫我買吧,香草口味的。”

其實吃雪糕是假,他隻是想找個借口把柳明洲支開,然後不聲不響地告別。

一如曾經他想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姚新宇的世界中一樣。

可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池秋林現在行動不便,他隻是不想讓柳明洲看到自己離開時狼狽的樣子,僅此而已。

柳明洲似乎歎了口氣,又或許隻是呼氣聲微微加重,沉默片刻,他突然傾身上前,寵溺地揉了揉池秋林柔軟的頭發,然後輕輕吻了對方。

池秋林剛想推拒,柔軟的觸感卻也一觸即分,隻留下些許溫暖的餘溫。

柳明洲反握住池秋林想要推拒的手,笑得隱忍又逞強,“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哥,那我去買雪糕啦。”

池秋林感到心裏堵得慌,但他已經不允許自己降低下限了,便不再看對方的表情,隻是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淚水也瞬間湧出眼眶。

怎麽會不難過,又怎麽會甘心。

如果柳明洲不是曾經的少年,也不會惹得池秋林如此動心。

可如果柳明洲不是曾經的少年,他們之間又怎麽可能發生這場短暫又荒謬的戀愛呢。

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那是柳明洲離開的聲音。

池秋林如釋重負地掀開被子,潔白的被單上有幾滴水漬,那是柳明洲待過的地方。

所有情緒在一瞬間泛濫成災,池秋林隱忍著拿出手機,給池向明打了電話。

不管怎麽樣,他都決心離開這座城市了。

【作者有話說:喝豆漿是假,撒刀是真。

被標題吸引進來的小可愛們,你們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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