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讓璃紅月震驚的,並不是那青衣修士的近乎恐怖的修為。

而是他的劍招。

抬手,沉腕,劍尖微微上斜。

這一套起手招式,她曾經看程方做過無數次!

程方雖然身在落霞峰,卻一直夢想著成為一名劍修。

聽南辭和司玹他們談起過,程方自從入門以來,就看到鴻蕪峰的劍修們跋扈厲害,鬧著要學劍。

可是,南辭和司玹自己都不會劍法,怎麽可能教他?

南辭被鬧的守不住,便不知從哪裏翻出半本殘破的劍譜,給了程方,讓他自己學,自己悟。

能不能學的成,全靠機緣。

程方把這版本劍譜視若珍寶,小心地壓在枕頭底下,每天跟著上麵的劍法埋頭苦練。

但是也不知是他悟性太差,還是那劍譜過於深奧,又殘缺不全。程方練了快一百年,還是隻會一招起手劍勢。

那半本劍譜,璃紅月曾經看過,殘破不堪的泛黃封麵上,就寫著“臨淵十二式”五個字。

那五個字寫的並不工整,歪歪斜斜的,像是孩提的塗鴉之作。

她就想著不知道是南辭從哪裏找出來,哄程方玩的,便沒有翻開看。

這一招起手劍勢,是程方唯一會的劍招。他不論是練習,還是對敵,每次隻要提起劍,用的全是這一招。

從弟子大比到蘭芷大選,從衡陽宗到太清神域,程方不知道用了多少次。

璃紅月隻要閉上眼,就能想起來程方那笨拙的仿佛的仿佛狗熊跳舞的的劍勢。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這一招如此淩厲。

原來《沉淵十二式》,不是一本哄孩子的玩鬧之作。

那青衣修士使起這一招,有如星河墜落,駭浪驚濤,劍鋒淩厲無匹,完全不是程方耍起劍來的憨傻樣子。

為什麽,青衣修士會南辭給程方的《沉淵十二式》?

或者說,為什麽青衣修士的《沉淵十二式》,會出現在落霞峰?

這座衍天宗赤霄老祖的本命法器,和落霞峰有什麽關係?

璃紅月心中有種感覺,她或許需要回一趟落霞峰了。

夜色如墨,星辰稀疏。

在月光下,火雲塔底層那烈火灼燒的沉重的石門緩緩打開,一道纖細的身影慢慢走出。

一直守在外麵的林夢瑤,身形隱在暗處,心中一直充滿著忐忑與擔憂。

當她看到璃紅月時,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了一半,連忙迎了上來。

然而,當她注意到璃紅月臉上那抹淡淡的血色時,心中剛剛放下的石頭瞬間又懸了起來:“尊主,你受傷了?”

璃紅月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那裏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小傷口,仍在微微滲出血珠。

然而,她仿佛對此毫不在意,隻是淡淡地回應道:“小傷,無礙。”

“尊主,究竟發生了什麽?”林夢瑤還是忍不住問道。

在她心中,魔族不世出的天才強者——璃紅月是無所不能的,可是,這一次她卻受了傷,可見塔中凶險。

璃紅月不在意道:“沒什麽,隻是那第九層的青衣修士我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卻想不起來是誰。我便沒有戀戰,打了個照麵就走,誰知道離開的時候還是被他的劍氣蹭到了。”

她並不打算告訴林夢瑤衡陽宗的事,也不打算說出她和《沉淵十二式》的淵源,畢竟,讓人知道她是一個沒有魔息的魔尊,那太過危險,也太過丟人。

於是,她便隨便編了個理由,想要糊弄過去。

誰知林夢瑤卻問:“尊主見過守塔琴靈?”、

“琴靈?”

璃紅月微微挑起眉。

衡陽宗的修士靈魄,成了守塔琴靈?

林夢瑤點頭道:“是。屬下聽說,赤霄老祖在一千年前的癸巳之亂中曾有奇遇,捕捉道一隻修為強橫的琴靈,便用他的靈魄修為修築了這座火雲塔。後來,也是因為這琴靈的相助,他才打敗了妖王,平息癸巳之亂。”

癸巳之亂……

又是癸巳之亂!

璃紅月想起落霞峰小青嶺中關押的枯瘦老頭,他的眼神中總是透露出一種深深的哀傷,仿佛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更讓她無法忘懷的,是太清神域萬獸苑中那隻流著血淚的陸吾。那隻曾經威武霸氣的神獸,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眼神中滿是憤怒與絕望……

看來,她是必須要回一趟落霞峰了。

她答應過陸吾,要為它取回自己的尾骨。

如今眼見著有了線索,怎麽能不去?

更何況,想要通關火雲塔,也必須要回落霞峰去要一個答案。

璃紅月的唇角勾起一絲冷笑,笑容中充滿了決絕與堅定。

林夢瑤見狀,便也沒有多問,隻是靜靜地跟在她的後麵。

兩人一前一後,踏著月光鋪就的小徑,往神筆門走去。

月光仿若白練,灑落一地清輝。

璃紅月負手走在前麵,開口問道:“你知不知道怎麽離開衍天宗?”

衍天宗有守護結界,他們現在還隻是剛入門的弟子,沒有腰牌,不能隨意出入山門。

而每一塊腰牌上都刻有弟子的名字,不能外借。

也就是說,她們不能借用李成風或者郭崇德腰牌,立刻衍天宗。

至於李成風帶著他們去雲州的鋪子裏麵幫忙,則隻屬於短暫外出,一天之內必須返回。

但是璃紅月想要的,顯然不是短暫外出。

衡陽宗距離這裏,隔著千裏之遙,以她現在的腳程,光在路上就要走三天。

“尊主想要出去?”

林夢瑤微微一怔,顯得有些吃驚,但她沒有追問什麽,而是咬住嘴唇,低下頭思索起來。

她追隨璃紅月多年,早就習慣了聽命行事,並不太過問尊主背後的意圖,也從來都不探尋尊主的真正目的。

她是一個極其優秀的下屬。

忠心,崇拜,依戀,不多過問。

“衍天宗的結界,非腰牌不可出入。而所有新入門的弟子,必須在入門一年後才統一製作腰牌。除非……”

林夢瑤的眼睛閃了閃,道:“除非一門的門主主動提出,要帶弟子出去曆練。這樣便可跟隨門主,一同外出。”

門主……明瑜麽?

璃紅月想到那個把她們領進門便消失不見的門主,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