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紅月身旁,一位約麽二十多歲、麵目和善的青年修士,正在雙手攥拳,拚命地給她打氣:

“小師妹莫怕,你上去隻需要擺個姿勢……然後認輸就好。”

“咱們還沒有煉氣,打不過她一個築基的,輸了不是很正常麽?”

“今天有這麽多長輩在場,她不敢把你怎麽樣的。”

“隻要今天能全須全尾地下了擂台,咱們就算取得了勝利!”

作為大名鼎鼎的落霞峰廢物之首,大師兄南辭深諳精神勝利法。

程方卻在一邊哭喪著臉:“大師兄你說的那是之前……”

之前?

之前怎了?

南辭一怔,正想細問,璃紅月已經掙脫開他的手:“大師兄放心,我不會給她認輸的機會的。”

啊?

我是讓你認輸啊喂……怎麽小半日看不見,小師弟和小師妹說的話都讓他聽不懂了?

再一轉眼,璃紅月已經輕提裙擺,從扶梯處一步一步走上擂台。

她的姿態極盡纖弱,仿佛一朵嬌柔無依的小白花。

這楚楚動人的風姿,立刻吸引了台下不少男弟子的目光。

一大片貪婪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但隨即響起的,是更加洶湧的鄙夷:

“居然還要走上去?”

“修煉了這麽久,連個飛身術都不會用麽?”

“哈哈,今天有好戲看了,初荷師姐暴打小廢物!”

“什麽小廢物?明明是個隻會搔首弄姿的賤人……”

鴻蕪弟子們刻薄惡毒的話語一陣又一陣傳來,璃紅月像是沒有聽到一樣,隻安安靜靜地走到擂台一角,淡然微笑。

擂台上,她的裾角無風自動,仿佛佇立於崢嶸險峻的懸崖邊。

懸崖壁立千仞,萬年不倒,即便是再柔弱的花枝攀爬在此處,也長出了嶙峋的冷意。

不知為什麽,初荷忽然覺得自己背上爬上了細細的涼意,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壓,讓她想要發抖。

但定睛看去,穀嵐疏還是那個穀嵐疏,一副柔柔弱弱、人畜無害的模樣。

她放下心來。

不過是一個入門百年都沒有煉氣的廢柴!

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居然會害怕她?

更何況,自己身上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助力……

眼中閃過一絲扭曲的笑意,初荷咬牙暗罵:“小賤人,就會裝模作樣!”

璃紅月猜的沒錯,嫉妒,才是她霸淩穀嵐疏的真正原因。

初荷本是天之嬌女,眾星捧月,但偏偏,落霞峰出了一個穀嵐疏!

肌膚就像是雪捏成的,晶瑩剔透,仿佛一吹氣就會化了。一雙小鹿眼,總是低低地看人,像是含著一汪水,怯生生的。

讓初荷妒火中燒。

……

璃紅月盈盈一笑:“師姐,請。”

初荷眼中溢出陰狠殺意,手中的飛泉劍錚地一聲出鞘!

狂烈的殺氣自她周身澎湃而出,藍色的劍影在空中劃出巨大的光暈,宛如成千上萬的細碎冰錐!

有人驚叫起來:

“浮光劍陣?”

“不會吧,初荷師姐上來就用這麽凶狠的殺招?”

“若真是浮光劍陣,穀師妹怕是要殘廢了……”

“何止啊!初荷師姐的飛泉劍鋒銳無匹,若是被這一劍擊中,穀師妹就算不死,也會麵容損毀,仙根斷裂,再也不能修仙了!”

程方和南辭大急,恨不得衝上擂台來替璃紅月擋住這一劍。就連桃木高台上的鴻蕪,也睜開雙眼,凝視下方。

尖銳的劍嘯破空而來,仿佛一條碧光鱗鱗的巨蛇張開滿是毒牙的大嘴,眼看就要將對麵柔弱的少女吞沒。

璃紅月不退不避。

非但沒有退,她甚至還弓起膝蓋,擺出應戰的架勢。

她也曾經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知道拋棄一切功法和修為,像野狗搏命一邊近身肉搏時,才是最淩厲的殺招!

冰冷的劍鋒襲來,她側過身體,腳步微挪,避開最致命的劍刃。

即便如此,她的左半邊身體也被劍氣所傷,刹那間皮肉迸裂,鮮血淋漓。

可她仿佛沒有知覺一樣,隻讓身體順著劍勢後仰,同時一隻纖細的手臂纏上初荷側腰。

然後,叩起食指,竭盡周身靈力,匯聚於骨節一點,狠狠擊向初荷肋骨下方的京門穴!

京門,屬足少陽膽經,是腎氣匯聚之地,被稱為腎之募穴!

劍氣倏止。

……

“桄榔”一聲,飛泉劍脫手。

初荷跪倒在地,渾身顫抖,臉似紙片一般煞白。

穀嵐疏……贏了?

演武場上鴉雀無聲,每個人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穀嵐疏隻用了一招,就贏了初荷?!

“體術……她居然隻用體術,就打敗了初荷?”

“沒用靈力,隻用體術?這怎麽可能!”

“不知道,我甚至都沒看清她如何出手的,隻眨了一下眼,初荷師姐就跪了……”

台下,議論聲嗡嗡不絕。

台上,孱弱的少女一身青衣被劍氣割裂,左半邊的臉上滿是裂口,鮮血狂溢,眼睛高高腫起,就像一隻鮮血浸染的核桃……可是她站著,還站的筆直!

有人呆呆道:“穀師妹什麽時候有了這等實力?”

“會不會……這些年穀師妹一直在藏拙?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一人吞吞吐吐地說。

這話一出,四周的議論聲頓時小了。

這些年,他們或多或少的都有參與欺負落霞峰,甚至調戲羞辱過她。如果穀嵐疏真的是在藏拙,那麽……昨天跟著初荷的那幾個人,臉一下子白了。

“荷兒,你怎麽樣?”鴻蕪長老從高台上飛身而下,一把扶住女兒。

“爹爹,我好難受……”初荷隻覺得腰肢酸軟無力,像千萬隻螞蟻在咬。

鴻蕪長老臉色陰沉地望向璃紅月:“你敢使詐……”

璃紅月半張臉皮肉翻卷,神色卻極為淡然:“哦?我如何使詐了?”

她剛才那一下,雖然動作迅猛,卻不會在表麵留下痕跡。任何人看了,都隻會覺得是體術造成的皮外傷,查不出裏麵暗藏的玄機。

她還留了一份大禮要給初荷呢,怎麽會使詐?

素問長老也從桃木高台上躍下,給初荷把脈。片刻後,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還好還好,隻是皮外傷,要休息一陣就沒事了。”

鴻蕪聽了,稍稍鬆一口氣,但一雙眼睛扔時候鷹隼般地盯住璃紅月:“若沒有使詐,你怎能勝過初荷……”

話音未落,他已經閃身到璃紅月身邊,右手如鐵箍般扣住少女的手腕。

“你……”程方急著要上前,卻被南辭拉住:“莫慌,鴻蕪長老隻是想探查小師妹的內息。”

鴻蕪的臉上陰晴不定,他越是探查,越是震驚。

這女娃的體內,竟然真的幾乎毫無靈力!

……怎麽可能?!

一個尚未煉氣,沒有靈力的普通弟子,竟然勝過了他的初荷?

他壓住心中的訝異,一雙眼睛陰沉沉地在璃紅月身上下掃視:

有符籙,沒有法器,也沒有陣法的氣息……還沒有妖氣,沒有魔息,沒有沒有任何旁門左道的使用痕跡——難道她真的沒有作弊,僅僅隻憑體術,就勝了初荷嗎?

不,絕不可能!

修真一道,玄奧繁瑣,相隔一境,實力差距何止千萬裏。初荷足足比她高了兩個境界,她絕對不可能隻靠自己就能贏!

鴻蕪長老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大膽穀嵐疏!竟敢動用歪門邪道的功法,在弟子大比上公然作弊!”

“你放屁!”

司玹長老渾身叮當作響,一路從桃木高台上跑下來,氣喘籲籲地說:“你女兒贏了就是實力,我們小嵐疏贏了就是作弊?你真當衡陽宗是你家開的!”

璃紅月淡淡一笑:“打不過就誣陷,鴻蕪峰隻有這點本事麽?”

她不擔心鴻蕪找麻煩,因為她送給初荷的大禮,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