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芬芳聽到這句話,眼神亮了亮,“辨別是非的能力……”

“我曾經在一本雜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大意就是:願華夏少年們,皆去涼薄之氣,隻管上行,不必聽自暴自棄者菲薄。能事者盡事,能言者盡言。有一分熱,便發一分光,縱然隻如螢火般微弱,亦能成暗夜之輝光,此後便無須等待炬火,吾本身便是光。”

林芬芳雖然也不識字,可是這說辭她聽懂了,她低下了頭,有些慚愧。

三小隻在一旁乖乖地聽著她們對話,她們聽不懂,但是又覺得這段話好像很厲害。

“姨母,不要阻攔她們讀書寫字,這或許是未來唯一改變她們命運的機會。”

林芬芳內心動搖了,她從沒有想過她的孩子還能有別的活法。

似乎別人怎麽做,她就怎麽做。

她的父母曾說,女子不該讀書,她便欣然接受了;婆婆和長嫂說,女子不該讀書,她替她的女兒也欣然接受了。她以為世間女子皆是如此,從沒有問過一聲為什麽不可以?

“如果讀書寫字真的無用,王公貴胄的小姐為什麽要請夫子教學?”陶枝的聲音清透明亮,宛如清泉洗刷了林芬芳心靈上的汙垢。

林芬芳答不出來。是啊,如果女子讀書沒用,那為何公主和世家小姐們都去讀書?

三小隻期待地看著自己的娘,希望娘能鬆口,讓她們讀書寫字。

林芬芳走過去摸了摸三小隻的頭,喃喃道:“明日起便去跟著你們表姐好好讀書吧。不必擔心你們奶,有我在前麵攔著。”

三小隻歡呼起來,這聲音傳到了隔壁房間,杜老太的臉色很嚇人。

翌日一早,三小隻就來到了對麵,等著蕭哥哥給她們開蒙。

陶枝他們昨日就騰出了一間房專門用來給孩子上課,備好了小桌子小椅子,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三小隻一走進屋子,看到居然還擺了紙和筆墨,又驚又羞,“表姐,我們沒有錢,紙和筆墨太貴了,我們拿樹枝在地上寫就可以了。”

“嘿嘿,這是小錢,你表姐有錢。”陶枝豪邁地說道,“既然知道紙筆貴,那你們定要好好學習才行哦!”

三小隻點點頭,她們一定會好好學,日日學,不浪費這寶貴的筆墨!

是以,每日上午,陶枝所住的屋子裏就傳來了朗朗讀書聲。

路過的村民聽到了,紛紛露出羨慕的目光。

誰,又不希望能讀書寫字呢?

在泥腿子的心裏,讀書人是人才,他們從心裏就敬重讀書人。

雖然讀書人的滿口大道理他們不懂,但是讀書人心中有乾坤,有抱負,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他們隻能顧好自己麵前這一畝三分地,而讀書人卻可以輔助這個國家,讓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

此情此景,讀書聲陣陣,雖然不是他們在讀書,也不是他們的孩子在讀書,可是能在河西村親眼瞧見有孩子在讀書,他們心中就暖暖的。

他們笑著歎歎氣,又接著離開,將身後的讀書聲漸漸甩在了身後,可他們心中陡然升起的那股暖意卻還留在胸腔裏,填滿了他們內心深處的那一絲絲遺憾空缺。

全村人都羨慕,且沒有一絲嫉恨,唯獨三小隻的自家人在嫉恨。

“阿奶,我們也想去讀書!”長房的杜康杜鬆朝著他們的阿奶撒嬌道,”為什麽妹妹可以讀書,我們不能讀?我們可是男孩子!女孩子讀書有什麽用?還不如讓我們去讀呢。”

這幾日的上午,他們日日都能聽見對麵的屋子裏傳來的朗朗讀書聲。他們隻能眼巴巴看著,心底別提多嫉妒了。如果是旁的人就算了,可那是自家的妹妹,給全家人幹活的幾個妹妹怎麽還能越過他們去讀書呢?

他們起先同自己的娘說,可娘卻對他們白眼一翻:“我能有什麽辦法?那陶丫頭又不是我妹妹的女兒。找你們的阿奶去。”

杜康杜鬆心知阿奶對於他們一向是有求必應,於是這日就抱著阿奶不撒手地撒嬌,他們眼裏似乎隻要阿奶點頭了,這事兒就能成了。

王氏這時也在一旁故意道:“是啊,娘,哪有自家的孫子不讀書,讓賠錢貨讀書的道理?”

杜老太無語,心道:我能怎麽辦?又不是我請的先生。

可是看著她的寶貝大金孫在她懷裏撒嬌,她便沒有說出這話,而是想了想說:“那阿奶想想法子,讓他們也教教你們。”

“我們就知道阿奶最疼我們了。”

二房的兒子杜聰也知道這個事情,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

此時他在一旁隻是默默看著長房的兩個哥哥在那撒嬌,心底卻羨慕三房的妹妹有個好表姐。

平日裏他並不會跟著杜康杜鬆去欺負那幾個妹妹,他隻是遠遠地看著,不參與,不製止。

雖然他也不太與她們交流,不過有幾次她們挨罰關進了柴房,他還偷偷去送過幾次吃的。

就連林芬芳都看不透這孩子,隻是覺得二房的杜聰很不一般,與大房的那兩個小魔王不同。

杜聰跟著哥哥們也去夫子那讀過書,因而他的內心其實也很渴望能繼續讀書的。

可他並沒有杜康杜鬆那種想法,認為妹妹不該讀書。

“阿聰,你想去讀書嗎?”高氏等到回了自己屋,便偷偷問起了自己的兒子,如果他兒子也想,那就讓婆婆也順便……

“娘,我是想讀書。可是,這個事情不能去強迫別人夫子。”杜聰答道,“夫子是會挑學生的。”

高氏搓了搓手,眼神閃爍,“可是……如果你的兩個哥哥去讀了,那總不能你被落下……”

“娘,你且等著看吧,他們不會同意讓哥哥去讀的。”杜聰笑著說道。

高氏愣了愣,她倒不是覺得這句話有錯,事實上她也覺得那邊的人不會那麽容易妥協,畢竟先前已經將那陶丫頭得罪了。她詫異的是,她兒子這句話說得這麽言之鑿鑿,完全看不出他不過是個僅僅9歲的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