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北的路上,陶枝與蕭時晏,因帶著三十幾號人,路程速度也沒有比來的時候快。
他們這次沿路看到了更多的流民,越往西北方向越多。
那些流民衣衫襤褸,看到他們車上的物資流露出了或羨慕或貪婪的目光,但陶枝一行有三十多名護衛,他們隻能眼巴巴看著。
而有一些流民,則遠遠跟在他們身後。
陶枝讓護衛不要驅趕他們,隻要他們不衝過來壞事,就隨意他們跟著。
這些流民,看到護衛沒有驅趕他們,有些便大著膽子又靠近了一點點。
他們也不指望自己能被分到一口吃的,隻是覺得跟著這隊伍,或許能得到一些庇佑。
他們多半是些老弱病殘,他們自己是沒法單獨生存下去的,隻能抱團取暖。
畢竟現在流民變山匪的越來越多。
有些流民餓急了會變成匪,居住在山裏,每日出來搶劫別人的食物。
陶枝在京城的那半個月,幾乎快要忘了現在是幹旱年了。
京城裏半點沒有災年的慌亂氣氛,不知道是不是過除夕的原因,亦或是他們知道,餓死誰都行,但不會餓死京城的人。全國的糧食都緊著京城,他們沒有太多精神壓力。
陶枝很無奈,卻又無可奈何。
距離上次落雨,已經過去了一年。
現在各地還尚有存糧,可若是再幹旱一年呢,那就是人間慘劇了。
這一日,陶枝隊伍夜間宿在野外的時候,寧靜的夜裏突然傳來女子的哭喊聲。
陶枝皺皺眉,立刻坐起身,仔細凝聽……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求求你了!”婦人的哭聲劃破了黑暗,遠遠地散在了空氣裏。
護衛們都聽見了這聲音,但他們並沒有表示。
畢竟,他們的主要職責是負責端王和端王妃的安危,其他的不在職責範圍內。
陶枝循著聲音找了過去,看到了地上跪著一名婦人,似乎已經快哭暈過去了。
“你的孩子呢?”陶枝忙扶起那名婦人,婦人眼神已經渙散呆滯,陶枝問話她已經沒有反應了。
“王……少夫人。”護衛連忙改口,“這婦人的孩子被奪走了。”
“去把孩子奪回來!”陶枝下令。
護衛還有些為難,“這……”
“我的命令就是爺的命令。”陶枝冷然道。
蕭時晏這時聽到動靜也過來了,他朝護衛點了點頭。
護衛心裏莫名一抖,忙吩咐下去帶了幾名護衛去追了。
陶枝讓女侍將婦人扶起,給她拿了一些餅子和熱水喝。
婦人看著餅子卻不言不語,似乎已經成了具行屍走肉。
她的孩子被搶了,她的孩子要被吃了,她活不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護衛匆匆趕來,“回稟爺和夫人,小的們找過去後,將那些山匪殺了,但孩子……”
“我的孩子怎麽了?”婦人終於有了反應,一把衝過去抓住護衛的胳膊,厲聲道:“我的孩子怎麽了!你快說!”
侍衛有些不忍,艱難地說道:“孩子似乎已經斷氣了……”
周圍已經有不少流民湊過來看發生什麽事了。
他們有些眼熟這婦人的,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事。
“哎,作孽啊,這孤兒寡母的,真是可憐。”
“那群癟犢子,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這苦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咱們也不知還能熬多久。”
婦人呆坐在地上,眼淚湧出,“兒啊,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你別怕,娘很快就來陪你!”
陶枝卻吩咐護衛:“把孩子帶來給我瞧瞧。”
侍衛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讓手下把孩子抱了過來。
陶枝上前查看,孩子的臉色因為窒息,皮膚呈紫色,鼻息已經無了。
但是,陶枝把了把他的脈,還有微弱的脈搏跳動。
還有得救!
陶枝忙將孩子放到地上,開始做心髒複蘇。
她將孩子輕輕翻過,迅速找到了適合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將孩子的頭仰起。
“一、二、三!”陶枝在心中數著,每一次數到三,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將手掌壓向孩子的胸膛。她能感受到肋骨在她的手指下回應著,但那顆停滯的心髒仍舊沒有跳動。
婦人看到陶枝的動作,連滾帶爬地過來,“你在幹什麽!”
“攔住她!”陶枝對護衛說,護衛忙將婦人架起,不讓她再靠近。
婦人在哭喊,“你要對我的孩子做什麽,他已經死了,你要做什麽!?”
護衛死死地按壓住她,不讓她分心打擾到王妃。
陶枝現在全身心都投入到心髒複蘇中,開始給孩子做人工呼吸。
一旁的護衛都看呆了,婦人也呆了,忘記了掙紮。
這貴人,怎麽口對口對著一個半大的孩子?這,這是在做什麽?
然而,陶枝卻沒有注意到旁邊人的動靜,她額上已經冷汗涔涔,一分鍾過去了,孩子的心髒還是沒有跳動。
陶枝給自己打氣,再堅持一會兒……她不能這麽快放棄。
夜裏的寒風吹得樹林的樹枝嗚嗚作響,而陶枝卻滿頭汗,頭發都打濕了。
小李在一旁,眼裏露出了不忍,他上前說道:“少夫人,放棄吧。”
陶枝停下動作,目光露出一絲痛苦,她盡力了……
而就在這時,孩子突然猛吸一口氣,睜開了雙眼,喉嚨發出了聲音。
!!
眾人這下傻眼了。
婦人也傻眼了。
孩子居然活過來了!
婦人忙掙脫了護衛,撲向自己的孩子,“兒啊,你沒事,太好了!”
陶枝嘴角一抽,對著婦女說道:“你別把他捂死了,快放開他。”
婦人眼下哪裏還不敢聽陶枝的,忙放下了孩子,漲紅著臉,對陶枝低低說了句:“謝謝你救了我兒子。”
陶枝點點頭,應承了這道感謝。
孩子醒來後,還很虛弱,夜裏的氣溫很冷。
陶枝讓侍女從馬車裏拿了些禦寒的衣物,遞給了女子。
他們的馬車裏帶了不少禦寒的衣物,是宮裏按照陶枝和未來孩子從出生到六歲的都備好了。
這孩子約莫5、6歲,正好有他能穿的。
“這是女人和孩子穿的尺碼,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拿著吧。”
婦女看了看這料子,知道這不是她這種平民可以穿的,忙跪下來:“不,恩公的衣服我們不敢收。隻求恩公能收留我們母子,我們母子為奴為仆,能吃上一口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