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幾天行程,又陸續經過了兩個縣城。

蕭時晏每次都很自覺地告訴了陶枝哪些貪官家可以去囤物資。

盡管並非第一次見,陶枝每每搜刮完後,都會感慨兩句,這古代地方官的貪腐行為可真嚴重呐。遠離天子腳下,竟然敢這般囂張,官官相護。

這一日,陶枝去的縣城是叫清風縣,她正在買補給的時候,突然她聽到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在耳後響起,那聲音喊著她的名字:“阿枝,是你嗎?”

陶枝下意識地停下手中的動作,耳邊的聲音讓她心頭微顫。她轉過身來,隻見一個皮膚黝黑、皮膚粗糙的中年女子,穿著打了補丁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正激動地望著她,眸子裏閃爍著久別重逢的喜悅。

陶枝搜尋了一下記憶,原來這是原身的姨母,林芬芳。在原身的記憶中,姨母對自己是很好的,隻是跟著丈夫一家搬去了外地,多年未見了。

“姨母?”陶枝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聲音微微顫抖。剛剛在見到姨母的那一刻,心中便冒出了一股強烈的喜悅情緒,大概這是原身留下的情感吧。

“哎,我家阿枝都長這麽大呐,成了個大姑娘嘞。”林芬芳笑道,握住陶枝的手,眼裏滿是慈愛。

“姨母,你是住在這清風縣城裏嗎?”陶枝好奇地問道。她記憶中,姨母搬去外地了,就很少再聯係了,隻偶爾有信寄來。自從母親過世後,便再也沒有信件往來了。

“我住在旁邊的五溪村。”林芬芳剛剛忙著激動,這會子終於才想起來陶枝怎麽一個人在這?忙擔憂地問道:“阿枝,你父兄呢?你一個人來的嗎?”

陶枝輕輕點點頭,聲音帶了些許哽咽,“姨母,我是從家裏跑來的。他們……他們把我賣了,還簽的是死契。”原身的委屈在這一刻湧上了心頭,陶枝感到鼻子一酸,眼眶紅了。

林芬芳一聽,頓時氣得直跺腳,“那兩個殺千刀的喲,不僅害死了我妹子,還來賣我侄女!我家妹子命苦哇,侄女兒也命苦……”說著,就開始抹淚。

陶枝握著林芬芳的手,柔聲說道:“沒事了,姨母,我這不是逃出來了,好好地站在你麵前了嗎?”

林芬芳紅著眼眶,想了想,似下了很大的決心,“阿枝,那你跟姨母回去吧,姨母養你。”

陶枝看了看姨母的麵相,略微推算了一番,就知道她過得不好,在家裏地位是很低的。別說帶陶枝回去了,就連她自己在婆家,估計也是天天喝青菜糊糊,吃不飽肚子的。

尤其是,未來饑荒的時候,她的姨母會餓死……推算到這裏,陶枝心下一痛。仿佛被刀子割了一刀。

“姨母,我沒事,我現在跟著解差和貴人去往西北邊疆風煙縣的河西村。”

林芬芳一愣,“解差?”那可是負責押送流放犯人的解差呐。這一路風餐露宿的,能過得好嗎?她家雖然很窮,但是左右不過是多雙筷子,大不了她少吃一點兒,多幹點農活拿到縣裏賣賣錢。再怎麽苦也能有個可以避雨的屋頂,總比睡在野外強吧?

陶枝看出了姨母臉上的擔憂,她笑了笑安慰道,“雖說貴人是被流放的,可那也是皇親國戚,比一般人的待遇好多了,皇帝特許的。”

林芬芳見陶枝都這麽說了,想來應該不會太苦,不過她還是不大放心地說道:“你如果受苦了,隨時來五溪村找你姨母。”

陶枝感動地點點頭。她在現代是孤兒,被玄門的師父收養,雖然師父和師兄們都對她很好,但是家人的親情卻是沒有感受過的。

姨母給她的感覺,是陌生而又溫暖的,難道這就是親情的牽絆?

林芬芳看到不遠處有賣饅頭的,想到侄女兒跟著流放,路途遙遠的,饅頭都吃不上幾次吧?於是忙拉起陶枝的手,不由分說地就帶她去了賣饅頭的小攤上,“小兄弟,給我來四個白麵大饅頭。”

“好勒您稍等,一文一個饅頭。”

林芬芳從身上摸出了四文錢,正要遞給攤販,卻被陶枝攔下來了。

“姨母,你的錢不多,自己留著吧。”陶枝一麵壓著姨母的手,一麵從自己的衣襟裏掏出了四文錢,遞給了攤販。

林芬芳正要反駁,怎麽能讓晚輩花錢,就見攤販已經笑嘻嘻地將四個饅頭遞給了陶枝,“您的四個大饅頭,包好了。”

臨走前,攤販還對著林芬芳誇道,“您侄女兒真孝順。”

林芬芳心底挺不是滋味的,她作為一個長輩,被晚輩這樣照顧……她隻是想力所能及地讓陶枝能吃飽一點。可是就連侄女兒都看出來了她窮,不讓她付錢。

“姨母,我身上有錢,這饅頭您帶回去給自己吃。”陶枝將饅頭塞給林芬芳,可林芬芳說什麽都不肯拿。

陶枝歎了歎氣,苦口婆心地解釋道:”姨母,你放心,我夥食挺好的。“

林芬芳卻狐疑道,“貴人給你吃得好嗎?”就算這流放路上貴人吃得好,可陶枝隻是一個小農家女,仆役哪能吃上這種白麵大饅頭呢?

“您看呐,我都變胖了。”陶枝捏了捏自己的臉,彈了彈。嗯手感不錯,確實長肉了。

林芬芳這才發現,侄女兒好像真的長好了。從前記憶裏那個瘦得好像風一吹就能被刮跑的孩子,現在臉都沒有凹下去了,變得飽滿圓潤了。

林芬芳這才勉強接受了塞過來的饅頭。

“姨母,如果往後鬧了饑荒,你定要來尋我。”陶枝鄭重地對林芬芳說道,“來風煙縣的河西村找我。我們跟著貴人,定然不會餓死。”

說起饑荒……林芬芳心裏就抖了抖。她小時候經曆過饑荒,太知道是多麽可怕了。可是最近西北雖然氣候還是幹旱,但偶爾還是能下雨的,應該不會又鬧旱災吧?

於是,林芬芳也沒有太把這句囑咐當回事,但還是記住了她侄女兒要去的地方是西北邊陲風煙縣的河西村。

……

與陶枝告別後,林芬芳回了五溪村,將饅頭偷偷塞給了她的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一看,立刻驚喜地叫了起來,“是白麵饅頭!”

他們天天吃青菜糊,幹的糧食都吃不上幾頓,別說是白麵饅頭了,就連黑麵混著麥麩的饅頭都吃不上。

“吵什麽吵?”許是孩子們的聲音太過鬧騰,大房的王氏出來一看,皺眉道:“喲,三妹回來了。帶回來了什麽好東西,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