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元淩抬起頭來看她,像是在斟酌著怎麽說。

沈華柔也看他,看了一眼之後就放下筷子拿濕帕子擦手,因為挑完了。

“我是有個想法吧,我就是說說看,你看看行不行?”

賀元淩糾結為難,就是怕媳婦兒不答應。

他也想過了,要實在不答應,就還是做義女,給她封個高品級的郡主。

沈華柔擦手的動作一停,又看向賀元淩,看得很認真,神色也很認真。

“用得著這樣小心翼翼,你現在可是陛下了哎。”

賀元淩搖頭,又喝了一口水,又嚴肅又鄭重的神情給人一種學生麵對先生的感覺。

“當然要鄭重,尤其是對你。

我是天下人的皇帝,我是你的夫君。”

他皺著眉,連筷子都放下了。

“莫非,因為這個身份,你也要跟我生分了?

若真是這樣,那我還不如不費力當這個皇帝了,我們回龍泉縣去。

我繼續做我的紈絝,你做你的嬌嬌夫人。”

賀元淩說得認真,他還真有過這個打算。

在他心煩的時候,在嬌嬌媳婦兒剛才那樣對他的一瞬間。

被皇帝陛下質問,沈華柔繼續悠閑的擦手。

“不會。”

頓了頓,她低垂下眼瞼,問賀元淩,“你可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你看著我。”賀元淩的語氣冷了些。

沈華柔聽話又抬起眼來看他,但手上的動作還是沒有停,一根一根指頭擦得格外的仔細。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緊張。

賀元淩對她的感情她是知道的,但現在身份不同了,他能守得住心還能頂得住滿朝文武天下百姓嗎?

多年的夫妻,互相都了解。

此時賀元淩又如何看不出來她心裏想的什麽,正是因為看得出來,所以他才更加的堅定。

就是要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讓她知道他從來都是堅定的隻會要她一個人,他的心裏眼裏從來都隻有她。

“華柔,你說的話我記得,今日我再說一次。

我隻有你,你隻有我。

別說我是做了皇帝,就是我死了,也得跟你在一處。”

沈華柔可記得,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她說不接受他納妾,不然她就孩子不跟他過了。

手上的帕子被取走,手上的濡濕感覺卻沒有消失。

他起身過來,坐在她身邊,粗糙的大手托著她的手繼續給她擦剩餘的手指。

兩雙手顏色分明,放在一處卻又不覺得突兀。

“你記得了麽?

要是哪天我敢犯渾你你就打醒我,然後再帶著孩子們走得遠遠的,讓他再也不能見到你們,讓我後悔死。”

“嗯,我記得,記牢。

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別怪我心狠。”

“怎麽不怪你,怪你怎麽不直接打死我,讓我活著受罪。”

玉蘭和陽春兩人在門外伺候,兩人對視一眼。

三爺哪是不會說好話呢,這不是說得比誰都動聽,把夫人哄得死心塌地?

聽著裏麵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有了說話聲。

明顯聽得出來,三爺氣息都不穩了,但夫人就更亂。

“你到底是要說什麽。”

說這些,正經事都還沒有說呢。

“安安,我想讓安安做兒媳婦。”

沈華柔張了張嘴沒有立馬接話,不過隻一會兒後她還是表明了她的態度。

“安安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是個懂事可人疼的孩子。

他們現在是不是太早了,要不先接了安安來,讓他們兩個孩子多相處。

若是長大之後真的有情分,那就讓他們成婚。”

本來賀元淩還想,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到了他兒子這兒也得他當爹的做主。

可媳婦兒明顯跟他不在一處,那就聽媳婦兒的吧。

這麽多年過來,就是多聽媳婦兒的話才能走到今天。

媳婦兒說的,肯定沒錯。

想當初,他也是先去見了人才定的。

沒錯,就是這樣。

“行,那我這就去信兒讓他們來。

哎……當年我應了王爺,要護著她們母女倆。”

感歎完了後,賀元淩又將他另一個打算說了,就是不行就做高品級郡主的決定。

對這個決定沈華柔是半點兒異議都沒有,要不是那些年有王爺對他們全心信任,誰都不知道會如何。

吃了飯賀元淩牽著媳婦兒在禦花園裏散步消食,這是他們在一起這些年的習慣。

準確來說這是沈華柔的習慣,賀元淩是被迫習慣。

“晚上光線暗看不到什麽,等哪日你來了興致慢慢看。

以前將軍府小沒什麽地方給你折騰,現在可有地方了,隨你怎麽折騰。

回頭讓人將老家的芍藥搬來,那可是你的寶貝嫁妝。

想當初,我不過就是給它多澆了點水你就給我臉色看,還幾天都不跟我說話。”

說起這個來,賀元淩就委屈起來了。

在他媳婦兒心裏,他都還不如一株花。

與他所想不同,在賀元淩提到花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是那幾株他托人給她帶回來的光禿禿的芍藥。

也不知道這幾年長得如何了,希望還活著吧。

沒有接他的話,但也泄憤般捏了捏他的手指。

根本就捏不動,隻能放棄。

現在她可沒有心思去想折騰花園的事,花園有花匠管。

“你說明晚家宴,是家裏人都到了嗎?”

“可不就是,除了伯承那小子,別的人都到了。

小舅舅他們也到了,也是不放心婧瑤,急著來看外孫子。”

賀元淩忽地嗬嗬笑起來,“你是沒有看到小舅舅第一眼看到女婿的時候,牙都差點兒咬碎幾顆。”

沈華柔就算是沒有親眼看到,也能夠想象得到小舅舅的那種心情。

全家人嬌寵著長大的唯一的閨女,千挑萬選誰都看不上,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跟表哥有情了。

最後,竟然在外麵跟個像土匪的男子成了親。

成親這麽多年才見到人,連杯敬茶都沒有吃到。

關鍵,趙晉山還是個悶葫蘆。

想到他平日的表現,沈華柔就能想到他估計也不是能說好話討嶽父嶽母歡心的女婿。

一來二去的,小舅舅有氣也是正常。

沒事,有孟婧瑤和純兒在他身邊,小舅舅不看僧麵看佛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