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懵了，同時懵的還有華國上上下下無數的杏林生發劑的使用者。他們深受脫發困擾，多少年來羞於見人，現在終於遇到了杏林生發劑，經過半個多月的使用，大部分的人頭頂已經長出新的絨毛，隻要堅持下去，早晚會擁有一頭濃密的秀發。

“老李，我看樓下那老哥頭發都長出來了，為啥你這還不長啊？”老李家的也是聽院裏的老姐妹們說到了這個生發劑，花了不少錢在門口藥店買了兩瓶，可這也用了小半個月，怎麽就不見有動靜呢？

“誰知道呢，是不是沒到時候啊？”老李也想不明白，眼見著一起下棋的老夥計們一個個都長出頭發來了，就剩他自己一個人頂著個禿頭，這幾天都不好意思下樓跟人下棋了。

“那你多抹點，爭取早點長出來！”雖然生發劑不便宜，可再貴能貴到哪兒去，少抽兩包煙啥都有了。眼見著別人家的男人頭發都長出來了，總不能自己家的男人還光著腦袋裝電燈泡吧，以後老姐妹一起跳廣場舞，說起來多丟麵子啊。

老李可是一點沒省，他這一輩子不抽煙不喝酒，做了大半輩子工廠工人，如今就好下個棋。孩子都有自己的事業也不需要他們花錢操心，退休金都夠老兩口吃喝的，生發劑那點錢還是花得起的。

可就是長不出來啊！

這件事直到兒子回家，才鬧明白是怎麽回事。

“爸，你這個生發劑是假冒的。”李俊才仔細看了他老爹使用的生發劑，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李俊才是個記者，說起來還和杏林製藥廠有點關係。當初醉韻樓和齊家酒樓除夕夜在羊城鬥廚，當時的報導就是他寫的。

杏林製藥廠的生發劑火遍全國，羊城的第一篇相關報導也是他主筆的。那天的報紙銷售量創下新高，李俊才計劃把杏林製藥廠做成一個專題係列。

不僅是因為報紙好賣，更是因為，他也是杏林生發劑的受益人。

記者這行並不好做，他雖然有多年經驗，可還是要沒日沒夜地蹲新聞，熬夜寫稿子也是常態，脫發更是所有新聞人不敢言說的痛。

當初為了拿到一手資料，他可是淩晨三點去醫院排隊，這才買到了羊城的第一批生發劑。

“媽，你這生發劑是在哪兒買的？”李俊才敏銳地發現了新聞熱點，假冒偽劣產品可是華國這幾年一直致力打壓的，如果專題中有關於假冒產品的翔實報導，說不定今年的新聞獎他也能摸一摸？

“就路口的藥房啊。”王秀霞一臉氣憤，她正準備去路口找那家藥店的人討個說法。怪不得她們家老李用了這麽長時間頭發一點沒長出來，感情是假貨啊！“我現在就去找他們！”

“媽，這事兒你先別聲張，等我去看看情況。”李俊才拉著他媽，沒讓她過去。

宋眠那邊知道有人假冒她們的產品，已經是幾天之後。

李俊才假意要買生發劑到了他母親說的那家藥店，在銷售員的帶領下到了後邊的庫房，一番折騰，這才花高價買了兩瓶“杳林生發劑”。

這包裝李俊才在家裏見到過，大眼一看幾乎和杏林生發劑一模一樣，可仔細看就會發現，“杏”字中間有很細很短的一橫，分明是個“杳”字。

作為新聞人，李俊才見過不少這種手段。打著擦邊球仿冒別人的產品，缺一橫多一豎的，有時候仔細觀察都不一定能發現其中的差異。

華國現在已經可以申請專利，杏林生發劑也是有國家保護的，但是“杳林”這一招打了擦邊球，躲過了如今的法律條款，還真讓人找不到錯處。

李俊才不能用法律手段讓杳林停止生產沒有效果的劣質產品，但他作為記者，有的是辦法。

隻是沒想到，過程會如此坎坷。

“主編，這個‘杳林製藥廠’明顯是借著‘杏林製藥廠’的名聲在生產這些偽劣藥品，為什麽不能報導？”李俊才不明白，在他這幾天的走訪之下才發現，這個杳林製藥廠完全是在抄襲杏林製藥廠的產品，不僅生發劑，就連一些常規藥品也是仿照著杏林的產品包裝。

一些不明情況的患者也沒發現上邊的問題，按照說明吃了藥，結果病卻不見好，都讓杏林製藥廠背了鍋。

“小李啊，你在報社時間也不短了，不能報導的事情見得還少嗎？”主編也是無奈，可惜這件事上邊下了死命令，根本不可能見報的。

他也沒辦法啊，作為一個新聞人，最初入這行就是想還世界一片青天白日，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非黑即白。

“主編……”李俊才感覺很無力，這些年他是見過不少，可這次的事情能一樣嗎？“以前那些小偷小摸不能見報，受害人也許是損失了金錢，利益。但是這次，受害人損失的是健康，甚至是生命！”

“我們作為新聞人，難道不就是要揭露這個社會的陰暗，讓所有的事情都暴露在陽光之下嗎？難道我們要為了自己的工作，就讓這些罪惡繼續橫行，讓不明真相的百姓繼續受害嗎？”

“那我做這份工作，還有什麽意義？”

李俊才扯下自己的工作證，轉身走出主編的辦公室。手裏還攥著寫好的新聞稿件，可惜沒有哪家報紙會刊登。

無力，愧疚，憤恨。

難道麵對那些強權就真的無能為力嗎？李俊才手裏的紙張已經被他抓得變形，這些年他以為自己已經在工作中見識了足夠多的險惡醜陋，可是這件事還是讓他受到打擊。

年初關於齊家酒樓的事情也是，雖然齊家在羊城輸了鬥廚已經無人不知，可憑借著親家在羊城的勢力，他的報導雖然大力讚揚了醉韻樓，原本對於齊家酒樓的批判還是委婉了許多。

這種事情發生過太多次，他不想永遠麵對這樣無力改變的格局。

羊城晚報不能刊登，他就去找別的報紙。羊城不行，他就去別的城市。

這個社會上有人退縮，也有人在堅持。

陰影會有，光也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