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弟眼底全是希望,退了兩步,突然又跪下,快速地給葉笙磕了三個頭:“阿姨,謝謝你。”
速度快到葉笙攔不住。
葉笙無奈地將人再拉起來:“你先不要著急,先回家啊。”
換弟這次聽話,又衝葉笙鞠躬,才轉身跑了。
葉笙看著換弟瘦小的背影,心裏歎息,不過對這個案子,也確實很有興趣。
晚飯時,周硯深回來,葉笙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周硯深震驚不已:“張路嫂子把他母親殺了?人已經死了?”
葉笙點頭:“一刀砍在大動脈上,根本來不及搶救,而且劉美香也太狠了。”
周硯深都不知道怎麽評價劉美香:“她真的太能折騰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自己送自己走上死路。”
葉笙讚同:“她也是這麽多年霸道慣了,他們家就是她的一言堂,平時欺負李鳳玲,這下,李鳳玲沒了孩子,本來就難受,她還要作死,死了怪誰?”
“恐怕李鳳玲從兒子沒了那一刻,就恨死她了,隻是一直沒有勇氣去動手,而劉美香正好給了她這個機會,真就是活該了。”
說完,猶豫了下跟周硯深說:“我現在還屬於實習期間,我要找個律師,就能跟李鳳玲這個案子。”
周硯深頓時明白:“你想救李鳳玲?”
葉笙點點頭:“也不算救,畢竟我考律師證為的也是一個公正。她如果被判成過失殺人,都覺得都很可惜。”
“我見過他們那個敲魚的棒子,就是部隊用來投彈訓練的模具,一頭是手柄,一頭可是鐵疙瘩,而且有些分量,如果那個敲在頭上,人肯定死翹翹啊。”
“聽說,劉美香是敲了李鳳玲好幾下後,李鳳玲才反抗的,所以這明顯就是正當防衛。”
周硯深笑了,伸手摸了摸葉笙的發頂:“你隻是怕我不讓你去?我肯定會支持的,畢竟你學這個,以後會接觸很多這樣的案子,你骨子裏的正義,也不會讓你坐視不管。”
“不過,你現在懷孕,還是以自己安全為重。”
葉笙彎眼笑著:“放心吧,我有分寸。”
有了周硯深的支持,第二天一早,葉笙就去縣城法律援助中心,找了個看著年紀有些大,看著很穩重的律師。
律師姓彭,叫彭昌運。
聽了葉笙的自我介紹,又看著她拿出來的證書,想來給他當助手,還談到了這兩天轟動縣城的殺人案。
彭昌運聽葉笙說完,直搖頭:“這個案子,會有檢察院提起公訴,到時候他們來審理這個案子。”
葉笙點頭:“我知道,那是因為李鳳玲沒有請律師,我們要是成了她的律師,不就不一樣了?”
彭昌運有些明白,看著葉笙:“你是想無償辦這個案子?”
葉笙很坦然地點頭:“對。”
彭昌運笑了:“小姑娘,你是不是剛拿了律師證,所以想著急成名?不計成本來打這個官司?就算不請律師,檢察院那邊也會給嫌疑人一個公道的。”
葉笙皺眉:“那是不一樣的,如果遇見負責的還好,如果遇見……而且這個案子,範律師覺得最好的結果是什麽?”
彭昌運思考了下:“最好的結果是防衛過當,致人死亡。”
葉笙搖頭:“她明明就是正當防衛,怎麽算防衛過當呢?”
彭昌運笑起來:“你還是太年輕了,哪裏有那麽容易?一條人命就那麽沒了,給她判個正當防衛,然後放出來?”
“你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不管怎麽說,她首先是殺人犯,不管出於什麽動機,她是殺人了。有目共睹。”
葉笙震驚:“可是,她為什麽要殺人,她就是生命受到危害了。”
彭昌運搖頭:“我也聽過,當時還有她公公和丈夫在跟前,她完全可以呼救,而不是選擇殺人。”
葉笙驚訝地看著彭昌運:“你應該也了解過這個案子,李鳳玲的丈夫和公公是什麽樣的人?平時根本不會管她被劉美香欺負。反而會責怪李鳳玲做錯了事。就這樣的情況下,她求救會有人管嗎?”
彭昌運還是很固執:“她沒有求救,怎麽會知道沒人管她?而且平時被劉美香欺負,他們沒管,也是因為沒有危及生命。要真是危及生命時,你又怎麽知道他們不管?”
葉笙被彭昌運的言語震驚了,很是不可思議:“你這是在助惡啊,你隻要了解過就知道,這個女人最後為什麽會反抗。”
彭昌運皺眉,明顯不悅,竟然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來教他怎麽辦案子?
語氣很不好地說著:“雖然,你考上了律師證,但是,你這種態度,以後也很難在這一行幹下去。還有,我要奉勸你一句,不管什麽時候,殺人償命。你難道會讓一個殺人凶手逍遙法外?”
葉笙感覺自己眼光出錯了,就不該選這麽一個看著沉穩的律師,年紀大了,可能思想也會過於迂腐。
隻好起身:“那,我就不打擾彭律師了。”
彭昌運連眼皮都沒抬,更是沒說一句話,顯然對葉笙很生氣。
葉笙從辦公室出來,也沒著急走,而是坐在路邊的石凳上開始思考,她沒有經過實習期,是不可以代理刑事案子。隻是現在年代不一樣,這一塊好像也沒那麽嚴格,她可以去找負責李鳳玲案子的檢察官問問。
有了想法,又瞬間有了鬥誌,去打聽了負責李鳳玲案子的檢察官,沒找到主要負責人,倒是遇見了也是管李鳳玲案子的女檢察官關琳琳。
關琳琳年紀不大,也很熱血,聽說葉笙是為了李鳳玲的案子來,還挺熱情地邀請她去辦公室談。
關琳琳很直接:“你是為了李鳳玲的案子,你知道些什麽嗎?”
葉笙把李鳳玲家裏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然後又說了自己的觀點:“我覺得李鳳玲這個是正當防衛,如果當時她不是出手這一刀,可能死的就是她,不是說了,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所做出的是一切反應都是正常。”
關琳琳點頭:“你說的這些,我們也走訪了鄰居,也做過調查,也確實是這樣。可是,她的丈夫和公公都一口咬死,她是故意殺人,還說當時他們都在場,根本沒聽見李鳳玲的呼救,也沒看見劉美香對李鳳玲下死手。”
“還說,平時劉美香也是這麽收拾不聽話的李鳳玲,他們嘴裏的李鳳玲,好吃懶做,頂撞老人。雖然和我們調查走訪的有出入,可是沒辦法,這個案子,如果李鳳玲想要獲得從輕處罰,就必須有她丈夫和公公的諒解書。可是明顯,這兩人是不會簽這個諒解書的。”
葉笙皺眉:“如果是這樣,李鳳玲是不是就要承擔殺人的後果?”
關琳琳點頭:“是這樣,不過,關琳琳從關進來之後,精神一直都不好,我們也沒辦法確定,當時她反擊的時候,精神狀態是不是有問題。”
葉笙眼睛突然亮起來:“要是檢查她精神有問題,那就沒事了啊。”
關琳琳沒說話,笑了笑,又岔開話題:“你以後肯定會是一名很好的律師,能站在弱者立場,與理據爭。”
葉笙歎口氣:“有什麽辦法呢?她真的很可憐,還有她的女兒,如果她被判了刑,那個女孩子就會很可憐,爺爺和爸爸肯定不會管她,說不定還會拿她當出氣筒。”
關琳琳也見過換弟:“放心,我們這邊也會在做過調查後,給每一個人最公平公正的處罰。”
葉笙笑了:“今天看見你,我就安心了,我先回去,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來找我。”
關琳琳點頭:“好啊,我想我們還會成為朋友。”
兩人一起起身往外走,出了大門,沒想到張山和父親跪在大門口,張山披麻戴孝抱著劉美香的照片,而張父舉著一塊條幅,白布上用紅色油漆筆寫著,殺人償命。求判李鳳玲死刑。
關琳琳皺眉,過去看著兩人:“你們這是幹什麽?趕緊回去,案子還在調查中,最後肯定會有一個結果。”
張父一改平時懦弱的模樣,梗著脖子看著關琳琳:“還有什麽要調查的,李鳳玲殺人,可是很多人都看見的,我們父子倆也看見了。人贓俱獲,還要調查什麽?我們現在就一個要求,立馬判處李鳳玲死刑,然後才好給我妻子一個公道。”
關琳琳不理張父,而是看著張山:“那是你的妻子,平時什麽樣你不清楚?而且你們還有一個女兒,你也不考慮考慮你們的女兒?”
張山紅著眼,一臉悲傷:“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就想給我媽一個公道,你們可不能包庇凶手啊。”
又有人出來勸張山父子離開,一再承諾會給兩人一個公道。
這父子倆才互相攙扶著站起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轉身離開。
葉笙就覺得挺奇怪,按說這兩人平時也沒見和劉美香關係很好,這會兒這麽悲傷難過,顯得有些假了。
等兩人走遠,才和關琳琳道別。
回去又很巧,和張山父子坐的是同一輛班車。
葉笙坐在兩人前麵,而父子倆隻顧低頭湊在一起小聲交談,沒注意到前麵的葉笙。
張山聲音有些猶豫:“爸,我們這麽鬧,回頭會不會把我們也抓起來?”
張父冷哼:“你媽命都沒了,你還怕啥?這個李鳳玲死不死的不重要,但是要給我們賠償。”
張山皺眉:“她嫁過來這麽多年,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拿什麽賠償給我們?”
張父很有算計:“她沒有,但是她娘家有啊,李鳳玲娘家現在過得還不錯。而且我聽說殺人判刑還會並處罰金,這個罰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到時候這筆錢讓她娘家出。”
張山依舊猶豫:“人家能出嗎?這麽多年都沒怎麽來往,逢年過節,也沒讓李鳳玲回去過。”
張父冷笑:“她家不出,我們就回去鬧,孫子給我們看沒了,現在還殺人?她弟還沒結婚呢,我就不信我們一鬧,還有人敢嫁她們,這個錢,他們是必須出。”
然後兩人又小聲商量著,這個並處罰金,要多少合適?
葉笙聽了直犯惡心,這兩個法盲,還以為並處罰金是他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呢?
更惡心的是,他們根本就沒把劉美香的死當一回事,還打算用劉美香再掙最後一筆錢。還算計到人家的娘家。
果然,這家人是沒有下限的惡心。
到了鎮子上,下車時,張山和父親才看見葉笙,張父立馬又變成一臉老實模樣,佝僂著腰低頭不吭聲。
張山看見葉笙,表情閃過尷尬,也趕緊把臉扭到一邊當沒看見。
兩人匆匆離開。
葉笙琢磨了下,還是先去找了邵老師,跟邵老師商量:“李鳳玲出這樣的事情,街道有辦法安置換弟嗎?”
邵老師搖頭:“肯定是不行,畢竟她的父親爺爺還在,如果出現虐待,婦聯這邊也隻是會走訪批評,讓他們以後好好對孩子。”
說完歎口氣:“我昨天回來就想了,實在不行,我想領養這個孩子,換弟那姑娘看著實在太可憐了,多懂事的小孩子,怎麽就投胎到這樣的家庭。”
葉笙趕緊搖頭:“不行的,首先不符合領養規定,而且,她父親和爺爺那個樣子,你要是領養了,以後會出現很多隱患。”
邵老師皺眉:“確實是這樣,所以換弟是真可憐。”
葉笙也同情換弟的遭遇,如果街道都不能解決的問題,他們是沒辦法幹涉的。
……
讓葉笙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關琳琳來找她,說是了解李鳳玲的情況。
葉笙請她來家裏坐,關琳琳還帶著一個名男同事來,跟葉笙解釋著:“我們就是正常的走訪,李鳳玲他們家菜店的鄰居也都已經去過,也了解了一些情況,現在想了解李鳳玲和死者劉美香之間的矛盾。”
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還了解到張山還有個弟弟,他們的關係怎麽樣?”
葉笙皺眉:“張路已經犧牲了,這件事怎麽會還能牽扯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