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月早有所覺,在其彎腰時握住手腕,令她動彈不得。

“寶芝。”

她喚一聲,已快要走出去的寶芝聞聲當即停了下來,安靜待在原地。

沈昭月回眸,唇邊勾笑。

“別說我不給你機會,跪下與我和眾位姑娘道歉,我便讓人回來。”

宋佳雪的手腕被死死壓住,竟連半分都掙脫不開。

眼看沈昭月要回頭,她麵色一白,咬牙出聲:“算你狠。”

沈昭月收回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睫輕抬。

她二人的話說的不算大,遠些的聽不見,但不妨礙她們瞧見宋佳雪對著沈昭月跪下。

“是我無端揣測,口出惡言,對不起。郡主與各位姑娘便饒我這一回口無遮攔。”

宋佳雪沉著臉,語速極快。

她是斷不會讓沈昭月把事情鬧到前院去的。

宋家已給她選了一門鰥夫,那人年紀比她大了十歲,此次賞花宴是她唯一的機會,她若不能為自己擇一位好夫婿,便隻能嫁過去。

跪都跪下了,宋佳雪縱使心中憤恨難消,這會兒也學乖了,沒表現出來。

沈昭月輕瞥她。

“好端端壞了心情,也的確是挺……晦氣的。”

以己之道還治彼身。

宋佳雪咬了牙,再次道歉後離開涼亭。

轉瞬,涼亭裏就剩沈昭月,她樂的清閑,把寶芝叫了回來。

經此一事,倒沒有不長眼的往前頭靠,不好的是,沈昭月想打聽都沒得打聽。

喝多了茶,沈昭月身子不適,長公主府的丫鬟在前帶路,寶芝陪她一塊去,等回來時,沈昭月停住了腳步。

“此路與我們方才來時不太一樣,你想做什麽?”

丫鬟惶恐低頭。

“郡主息怒,這日頭曬,此處是近路,奴婢私以為能讓郡主舒服些,若郡主不喜,奴婢帶郡主折回。”

一字一句不似作偽,沈昭月疑心自己是不是多想,但還是不想再往前去,幾人折回。

尚未走兩步,後頭已然腳步聲加快,直奔而來。

“昭昭!”

不過片刻,一身白衣的蘇祈安已是攔住了她的去路。

那日侯府門前鬧事,動手的也非蘇祈安,縱使沈昭月私下裏讓人招呼過了,但也不能太過,被關了些日子,受了些苦頭,人也就被放出來。

隻是沈昭月也沒想到蘇祈安還有膽子來找她。

她沉了臉色。

“蘇會元,若再讓本郡主聽到你冒犯之言,本郡主不介意再送你去一趟牢獄。”

蘇祈安臉色一變,頗為傷心的往後退開一步。

“昭……昭月郡主,我無意冒犯,隻是心中愧疚,裴世子的事情我都聽說了,若非因我,郡主也不會淪落至此。

無論如何,祈安對郡主的心永遠不變,郡主要我做什麽都可以,隻希望郡主能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郡主所言我皆銘記於心,我定不會辜負郡主的期望,隻願把世上最好的都捧在郡主麵前。”

深情款款,情深義重。

蘇祈安見她不語,說的卻越發起勁。

手中多了隻竹蜻蜓。

“那日春風乍起,祈安身無長物,隻有紮破了手指為郡主編的這隻竹蜻蜓,於郡主而言隻是一時的稀奇物,於我而言,卻是唯一擁有郡主碰過的東西。

我心迢迢,隻願昭昭。”

竹蜻蜓泛了黃,卻依舊保存的極好。

蘇祈安麵色溫潤如玉,眼中深情濃鬱的幾乎要將人包圍。

沈昭月覺得惡心至極。

蘇祈安的確很會空手套白狼。

先提起裴宴之的不好,再提他的情深不悔,最後擊中她的弱點,再提起往昔,利用可憐來增加深情,一環扣一環,如此卑劣的手段她卻會上當,的確愚蠢。

沈昭月眸光微動,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裴宴之。

她忽的笑了,美的動人心弦。

蘇祈安的目光也變了,比之方才更柔情似水。

果然沈昭月就是一時走錯了路,他在這時出現表明心跡,自然還會回來的。雖說是嫁過人,但他本也沒打算碰她,說不準日後這點還能帶給他許多益處。

等他再娶了沈昭月,因為二婚沈府總要對他有所虧欠和補償的,如此倒也沒什麽不好。

“郡主,我……”

“你也配跟他比。”沈昭月嗤笑一聲,譏諷的毫不留情。

“我夫君潔身自好,雖說人混了些,但唯我喜好,我叫他往東,他不會往西。最重要的是他待我真誠,絕不會誆騙我。”

沈昭月實在不想再被他惡心,索性挑明了說。

“你口中虛言有幾分,你我都清楚。所謂寡母當真是親母?”

聞聲,蘇祈安臉色驟然沉了下來,不複方才溫潤。

原本沈昭月是想從此處下手,好讓所有人都知道蘇祈安的真麵目,但派出去查的人都沒有什麽好結果,如此幹淨不像是蘇祈安能做到的,其後必然還有些什麽牽扯。

她便也沒再著急,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她兄長,確保其安全,按照前世沈文竹所言,應當就是在這一年的事情,她必須要比沈文竹更快一步。

比之反應快的是蘇祈安,很快麵色又恢複了過來。

算準了沈昭月查不出什麽來,許是從哪聽說了什麽虛張聲勢,便更加心安理得。

“自然如此,郡主可是聽誰的片麵之詞與我有些誤會?我對郡主之心日月可鑒,便是郡主此刻叫我去死,我定也不會猶豫半分。”

沈昭月是真的有些厭煩。

蘇祈安好似狗皮膏藥,說人話都聽不懂,虛偽至此還要裝作深情款款。

她若真讓他去死了,他沒死成豈不還要賴上她。他所圖甚多,若無把握豈敢這般言。

沈昭月心頭頓覺有些不好,驀地抬頭掃視四周,一片亮黃的衣角藏於樹後。

未待她看清,蘇祈安便擋在她麵前,溫潤如玉的對她笑。

“自見過郡主,我心中唯郡主一人,以心待之,從無欺騙。真正欺騙郡主的人是裴宴之。明知那日你我大婚,還要鬧出假孝攔路,我母親的藥被動了手腳才會那時發病,他早有預謀。

我知此刻我說什麽郡主都不會信,唯願一死可證我心,護郡主安虞。”

說罷,蘇祈安便欲一頭撞死在樹上,那抹亮黃衣擺終於從樹後閃現。

沈昭月無暇顧及,目光灼灼的看著不遠處緩步而來的裴宴之,想起方才言之鑿鑿,臉上難得浮現一絲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