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月睫毛輕顫,沒忍住的睜開眼睛看他。

對上他漆黑的眼眸,忽的有些心虛。

“你回來了。”

她裝作剛醒的樣子,要起身被裴宴之按下。

“我去洗漱你先睡。”裴宴之自是看出來了沒拆穿她。

沈昭月鬆了口氣,等他的時候倒是真的睡著了。

自從孕吐後,她這困意是一天比一天加重,若照往常還是精神抖擻,便是看賬本還能再看一會兒,絕不會睡得這般早。

許是她心裏念著事,夜半的時候人醒過來了。

看著身側的裴宴之,她忍不住的伸手去描摹他的五官,在即將觸碰時又停下來,怕把人吵醒了。

沈昭月輕手輕腳的從他懷裏出去,剛起身,身側的裴宴之便有了動靜。

“要喝水嗎?我給你倒。”

聲音還是沙啞的,眼睛都沒睜開,身子已然要起來了。

沈昭月連忙把他按住。

“不用,我自己去。你快睡吧。”

沈昭月輕輕的拍著他,直到他繼續睡才停了手,起身離開,將房門輕輕的關上。

寶芝沒有守夜,人已經去睡了,沈昭月去了隔壁書房,將燈點上,看到了桌上的紅布,走過去坐下來,拿起了針,再對著符文一點一點的繡上去。

符文不算複雜,耗費的是時間和心血。

每一針沈昭月心中都會念他平安。

幾天快天明,收尾的時候沈昭月晃了神不小心紮了手,一滴血落在針尾處,很快便消失不見,與紅布融合。

她眉頭輕擰,心裏有些慌,等平複下來,才把最後這針收尾,她尋了件裴宴之的裏衣來,將其縫在了他的心口處,外表上繡了一輪彎月。

沈昭月的針腳不算好,符篆和彎月都不完美,但也算是完成了。

她把東西放好才重新回去睡,彼時已經天明。

裴宴之先前在皇宮裏一夜未眠,回來後睡得熟,見人回來了,下意識的以為人隻離開一小會,就是覺得她身上有些涼,把人摟在懷裏焐熱。

沈昭月這一覺睡得熟,及至午後才醒。

裴宴之先前出去了一趟,後又去給侯夫人上了香,見她睡得熟便沒喚她用膳,但眼看著午後過去許久這人也不見醒,便有些擔心的去叫醒她。

“昭昭?”

沈昭月睡得迷迷糊糊的,靠在他身上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待到他又叫了幾聲才有些清醒,怕他多問,率先解釋了兩句。

“孕吐之後便困了許多,你要準備的東西可準備好了?”

說罷眼睛又要眯上了,不等裴宴之開口,她自己已經用手撐開,強行起身。

“那件白色的裏衣你得帶著,上戰場的時候得穿。”

沈昭月怕他忘,特意指給他看。

裴宴之心如明鏡。

昨夜還沒有的,現在就有了,那輪彎月的針腳不細膩,一看便知是出自沈昭月之手,怕是昨夜起來連夜繡的,還不知廢了多少功夫。

但她既沒說,他便不戳破,隻珍重的把衣裳收好,點頭應承她,讓她放心。

原先該是要明日一早走的,但前方戰事不可等,自然是越早越好,多晚一日他便要加急趕路很久,沈昭月不忍,就讓他傍晚就走。

她起來用膳後,裴宴之隨她回了趟沈府。

此次不同於之前去蒲城那樣可以瞞著沈家人,他走後上京不太平,便是有侯府,有如霜,他也難安心,自然也要讓沈府的人知道他不在,對她多多上心。

打從要做的事情被發現,沈首輔對她們的事情便不怎麽過問,但即便如此,裴宴之讓人送過來的口信,太子被廢,沈首輔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即便是對裴宴之要上戰場的事情有些詫異,也很快就接受了。

沈樓之前出去做生意,近來還沒回來,但沈昭月已是讓人聯係他,讓他近些時候帶著人回京一趟,早做準備。

賀星劍先前因為簪花娘子的事情而入獄,如今隨著太子被廢,他亦自證清白,該有的證據一樣不少,已然清清白白的從牢裏出來。

他尋了裴宴之說話,沈昭月不清楚其說了什麽,隻是發現她兄長回來後似乎變得更沉默寡言了一些。

因著裴宴之的關係,沈府的晚膳天還沒黑便吃上了,吃完了飯沈昭月二人便回府。

此番裴宴之是秘密出行,其餘的人已是分批次出城,在城外等著匯合。

他的行囊也已收拾好了,東西不多,輕車簡行。

侯爺沒有來送,裴如霜陪著沈昭月一塊送他從後門走。

天色已開始變暗,天邊紅霞似火,一如沈昭月此刻心浮沉的厲害。

她滿眼不舍,卻也隻得攥住了裴如霜的手,沒有說出別的話來,她也不喜分別,更不想說什麽等他回來的話,這些他都知道。

裴宴之亦不想同她道別,隻臨走前在她額上落下親吻,便轉身利落的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疾馳而去,成平跟在其身後,一前一後。

馬蹄飛濺,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裏。

沈昭月眼眶漸紅,淚珠卻不曾落下。

“他會平安回來的。”

裴如霜亦點頭應聲。

“兄長絕不食言。”

與此同時,皇宮裏也收到了消息。

大晏帝一臉疲乏的靠在龍椅上。

“宴之已出城了?”

“是,帶了五千精銳。”

德公公點頭應聲。

這五千也是各個地方調出來的,已然是能調動的最多最好的人了,動作若再大些,也不用秘密,直接昭告天下得了。

眼下少了這五千精銳,上京城內憂外患,隻怕是要更亂了。

大晏帝聞聲沉默著沒再出聲,神情卻算不上好,他憂慮的要比德公公擔心的還多的多。

許久後,久到德公公要退下去了,他才緩緩出聲。

“讓沈首輔和朝中幾位老臣兩日後進宮一趟吧。”

聞聲,德公公也是詫異,很快又掩下了情緒。

他跟在皇上身邊多年,深知皇上這句話的意思,卻不願事情來的如此之快,但有些人似乎是越發的等不得了。

“啟稟皇上,五皇子殿下在外求見。”

宮人進來稟報,德公公看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