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白,好似會勾人心窩子似的。

明明隻是急匆匆的一眼,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子裏,原本模糊的美景也變得愈發清晰。

令他的呼吸也跟著急促了幾分。

借著尋找紐扣的動作,他悄然避開了一些。

可於若曦一無所覺,反而湊近幫他一同找尋。

女兒家特有的氣息在身邊縈繞,葉建斌有些心猿意馬,拿著的燈幾乎被他捏出了水。

“怎麽了?找到沒有?”

於若曦找了一遍,並沒有什麽發現,一抬頭,就看見男人盯著自己手上的油燈出神,那深邃的眼神裏透著她看不懂的野性。

男人似乎被她的問話驚到,突然直起身,一口吹滅了油燈,“嗯。”

於若曦:“……”

什麽人嘛,好心好意幫他找東西,結果她還沒有回到**去呢,這個男人就把油燈滅了。

節省居然省到這種份上,真是……

“你怎麽……”

話沒說完,她的眼前一黑,黑壓壓一個腦袋襲來。

她沒來得及反應,隻覺得唇瓣上突然一熱,似乎有個溫熱的物體突然一觸,又迅速分開。

她驚得瞪圓了眼,黑暗中卻什麽都看不清,隻能看見一道模糊的人影。

“抱歉,不小心碰到你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傳來,讓於若曦抿了抿唇,說不出心頭是失望還是失落。

深吸一口氣,將心底的怪異揮開,“哦,早些休息。”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也勉強能看清周圍物體的輪廓,她逃也似的逃離他的身邊,繞過衣櫃鑽進了蚊帳裏。

重新躺回兩個孩子身邊,明明身體很困,她卻再沒有了半點睡意。

心亂了,連帶的整個人也亂了。

她偷偷撫上了唇瓣,剛才,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

“媽媽,媽媽……”

妞妞睡得非常不安穩,即便在睡夢中,依然抽噎著找媽媽。

她又做夢了,夢見媽媽走了,不要她了,媽媽……

抽泣聲一下子將於若曦從思緒中驚醒,趕忙輕拍妞妞的後背,“媽媽在這裏,妞妞乖,妞妞不哭啊。乖,快睡!”

她的輕哄明顯安慰了孩子,妞妞滾進她懷裏,摟著媽媽的胳膊甜甜地再度睡去。

於若曦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不料卻一覺到天明。

她是被生產隊出操的高音喇叭裏播放的《東方紅》驚醒的,地板上清潔溜溜,收拾得幹幹淨淨,那個男人早就起了。

“媽媽!~~”

妞妞乖巧地躺在她身旁,明明早就醒來了,她卻沒有起身,反而盯著自己的媽媽看,完全舍不得眨眼。

媽媽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呢,嘻嘻!

媽媽不但給她吃雞蛋羹,還抱著她睡覺覺。

她醒來後就一直抱著媽媽不敢動,唯恐她眼前這一幕是在做夢。

可,媽媽醒來後居然對著笑!

妞妞覺得自己就是最最幸福的孩子!

比哥哥還幸福!

“小懶蟲,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該打!”

於若曦輕拍著她的小屁屁。

妞妞見風使舵,順勢攀上了她的脖頸,“倫家要媽媽親親才起來,媽媽,媽媽親親我……啾啾!”

“好,啾!——”

一聲響亮的啾啾還不夠,妞妞纏著她母女倆又玩鬧了一會兒,就是不肯下來。

這個小懶貓,居然得寸進尺!

於若曦拿她沒辦法,隻得抱著她起身,一邊替她穿好衣服,一邊拿出梳子替她梳理那頭黃毛。

小姑娘一頭黃毛又稀疏又短,於若曦取了一截毛線,給她分別在頭頂紮了兩個小揪揪,又拉到後麵紮成一束,才算完事兒。

忙碌中扭頭發現小石頭那不斷眨呀眨的眼睛,忙吩咐,“別躺著了,趕緊起來。沒看你妹妹都起床了,快去給妹妹把洗臉水端來。”

女兒家要嬌寵,男娃嘛,自然是要窮養了。

要耐摔耐打要能保護妹妹,教導娃娃就得從孩童時期開始。

於若曦對他和妹妹截然不同的態度,讓小石頭眼圈泛紅,卻固執的爬起,光著小身板下了地,“誰要給她端洗臉水?哼,我才不幹。”

說完,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哥哥!~~”

妞妞敞亮地叫了聲,沒喚回小石頭的注意力,不由有些著急,“媽媽,快點兒,哥哥他出去了。”

“行,馬上就好。”

一下地,小姑娘便飛一般跑了出去,不多時,就傳來她呼喚哥哥的嬌嫩嗓音。

於若曦寵溺地搖搖頭,飛快搭理好自己,這才出了屋。

屋裏已經沒有了人,高音喇叭一響,就是眾人下地的時候。

於若曦從記憶裏知道,葉家眾人都要下地掙工分,就連兩個孩子也會跟著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反倒是她,至從嫁進葉家,就從來不曾下過地。

鍋裏空空如也,眼下糧食短缺,能省一點是一點,人們大多不吃早飯就下地。

等太陽出來了才收工回家吃早飯,一天兩頓混個水飽。

於若曦可不會虧待自己的肚子。

她拿出所剩不多的小紅薯,也沒舍得削皮,直接洗淨後放進鍋裏煮,等熟了後撈起,揉成泥打入兩個雞蛋攤餅吃。

她沒做多,餅一人一個,剩下的,便是那一大鍋玉米菜糊糊。

收回曬幹的玉米用碾子碾碎,浸泡之後煮粥,再加入些尋來的草根菜頭,能填飽肚子就行。

都是從艱苦的3年頑強挺過來的,食物挑剔的人也活不到現在。

在地裏幹活的人們都是天不亮就起了,趕到曬穀場又聽了一場思想進步學習會,這才點名上工下了地。

此刻太陽剛剛升起,可大家都餓得嘰裏咕嚕直叫,鋤草時,有人實在忍不住,偷偷將地裏的小紅薯往嘴裏塞,連上麵的泥都顧不上擦。

葉青箐也注意到了這一幕。

她慌忙看了眼左右,伸手抓起一個不大的小紅薯就塞進了衣服裏,隨即又裝作無事人模樣繼續鋤草。

坐在田埂上監督的劉青山其實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小動作,卻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依然半眯著眼打盹兒。

倒是旁邊,葉敬元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旱煙裏的煙絲早就沒有了。

他隻是單純的叼著煙杆過過癮,“你說,有人把咱們生產隊沒有吃大鍋飯,反而把糧食分給大家自己煮的事情反映到上麵去了?上麵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