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莫米承認了當年之事？”

等車開出老遠，見葉建斌依然陰沉著一張臉，於若曦才開口。

葉建斌這才好似剛反應過來般，猛一腳刹車。

整個車帶人都齊齊跟著險些從座位上跳起，又重重摔了回去。

於若曦也被嚇了一跳。

可看見葉建斌那張青筋不斷跳動的臉後，什麽話都吞進了肚子裏。

葉建斌獨自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用顫抖的手再度取了一根煙點燃，叼在嘴上，再度發動了車子。

等他叼著的那根煙去了大半時，他才抹了一把臉，終於開了口。

“之前那位公安問我的話，你聽見了吧？”

不等於若曦回答，他又笑了，隻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其實，我之前聽見過她和葉建國的對話，所以我一直都懷疑自己的身世。隻是我自己掩耳盜鈴……他在懷疑我對葉敬元動手。”

“你是真心把葉敬元當做生父的。”

盡管葉建斌的話前後不連貫，她還是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

“嗯。”

葉建斌臉上笑容消失了：“他是真的對我很好。很多時候，我甚至覺得，他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曾經他以為是錯覺，不過現在想來，並不是。

也許是他這張臉，真的長得很像葉敬元的一位故人。

可惜，葉敬元已經死了，是與不是都成了秘密。

“他們如何知道，你爸當年的死有問題？”

於若曦問出了關鍵點。

“這件事不是什麽秘密。”

葉建斌苦笑：“當年我離開前，爸就受了傷。其實當時就有不少人知道這事。即便他們不知道最後一下是那個女人推的，可爸走得那麽突然。健健康康的一個人說走就走，自然有人會提出疑義。”

是啊！

哪怕隻是揣測，公安得知後肯定就會調查。

一旦追查起來，一些被時間洪1流掩埋的真相，自然就漸漸浮出了水麵。

這個時候，於若曦就無比慶幸，葉建斌在葉敬元離世的時候出任務了，否則，還真的長滿嘴也說不清。

於若曦抓住了葉建斌的膀子，有些急迫的開口：“爸在臨去之前，一直都念著你……”

“我明白。”

葉建斌又何嚐不知道葉敬元對他的維護：“他們懷疑我想對莫米動手。”

“哈！”

於若曦反倒笑了。

不過很快，她卻想到了什麽：“你不會……”

“是！剛得知自己的身世那段日子，我的日子非常難熬。”

葉建斌的眼紅紅的：“尤其是那段日子，那個女人還對我變本加厲的折磨……過去我以為是親媽，所以我一直在反省自己哪裏做得不好。可我偷聽到他們談話後，我一邊期待他們口中的小雜1種不是我，一邊又狠狠地和我自己的理智做鬥爭。”

他突然笑了下：“如果、如果最後我沒有參軍，沒有離開那個家。有些悲劇恐怕注定無法避免。也許，我的人生都會被改寫！”

可他離開了！

懸崖勒馬。

沒有人想到，在他勒住自己心中黑暗的那一霎那，有多危險！

他後來進了部隊，多了一大群誌同道合的革命戰友，他漸漸變得開朗，身子骨也好似麵條被拉開一樣迅速發育生長。

他也把所有不好的一麵慢慢塵封。漸漸地，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表象欺騙了。

葉建斌斷斷續續的說著。

說著他當年的彷徨無助和孤獨，那瀕臨絕望的垂死掙紮，每一次回憶起來，都讓人喘不過起來。

“過去了！都過去了……”

於若曦緊緊抱著他的胳膊，似乎要通過這一抱，把自己心中的信念傳遞給他。

“是啊，都過去了！”

葉建斌笑了笑，甩去了眼底的濕意：“我隻是非常慶幸，慶幸自己在人生最黑暗的時候，擁有了你！”

那個驟然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小女孩！

“可是，那個人並不是我……”

“她對我來說，實際幫助不大。可她存在的真實意義，是讓我看到了一種名為新生的希望。”

葉建斌轉頭笑看著她：“那種所有陰晦盡去，整個人都煥然一新的感覺。你明白嗎？”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我懂！你注意看路！”

她也想和他好好閑話家常，可看他開車還做出這等危險的事情，她還是忍不住開口。

葉建斌一愣，隨即大笑不止。

瞧！

這才是真實的她，不是嗎？

等葉建斌重新把車開上路，於若曦才暗中鬆了一口氣。

“其實，即便你沒有去當兵，你也不會對莫米做什麽。不管你親爹還是你養父，都是為革命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戰士。他們為了國家為了民族解放，貢獻了自己的光與熱。

你是英雄的兒子！

即便受到了不公平對待，你也不會真的對莫米出手。最後，反倒會委屈了你自己，估計現在，早已經成了外麵流浪的叫花子。”

葉建斌的性格擺在這裏。

他要麽離家當兵，要麽離家流浪。

可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誰又能說得清呢？

葉建斌瞠目結舌。

良久，他才搖搖頭，啞然失笑。

“沒想到，你居然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

他把已經燒到手的煙屁股丟了出去，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就重新開遠。

比起他上車的時候那一臉彷徨無助的模樣，下車時的葉建斌早已恢複了平靜。

甚至還有一種洗盡鉛華呈素姿的灑脫。

於若曦明白，他心裏一直有根刺。

葉敬元的去世，就讓他心中的這根魚刺卡得更深更緊密。

眼下，那個叫做莫米的女人，已經不再是他心底那根除不去的魚刺。

幾個孩子在家裏早就等急了。

他們一回來，大的跑出來迎接，小的也哭得哇哇的跑過來，纏住了葉建斌的腿。

大寶和小寶這兩個小棉襖是真的乖巧！

一看到他們，葉建斌的目光一下子都柔和了。

一邊一個抱起她們，忍不住親親他們的臉，把她們舉起來一起玩兒去了。

看著笑在一起的父女幾人，於若曦也暗中鬆了一口氣。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麵發展，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