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路悅然估摸著家裏人應該都已經睡了，因此推開大門的時候捏手捏腳的，生怕將他們吵醒。
“回來了？”
路悅然抬起頭，看到是大哥路繼業坐在台階上等她，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
看到路悅然回來了，路繼業將手中的煙蒂往地上一扔，站起來抬腳踩滅了。
“回來就早點回去休息吧......”他說，隨即準備轉身進屋子裏去。
路悅然瞬間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想著大哥應該是一個人在這裏等了很久才等到自己，於是說道：“大哥，我們能聊聊嗎？”
月色下，台階上兩個身影挨著，路繼業看夜裏有點冷，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路悅然的身上。
“大哥......娘是不是一定要路美玲回來？”路悅然聲音輕輕的，默默低頭看著台階。
路繼業歎了口氣，隨即從空口袋裏拿了根煙，點著了，狠狠抽了一口：“你知道的......娘這麽多年，都對她放心不下......認為是我們全家欠她的。”
路悅然當即明白了大哥的意思。
想必路母在大哥那裏也做了不少功夫，不然大哥的態度也不會轉變得這麽快。
“沒關係大哥，我不怪你，也不怪娘。你們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路悅然笑了笑，“少抽點煙吧。”
“行！”路繼業看妹妹的樣子，瞬間安心了不少，但還是止不住地心疼，“都是大哥和娘不好，委屈你了。”
委屈嗎？路悅然想著，也不委屈了。她此刻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決定。
第二天一大早路母便叫眾人起來了，親自下了廚，還特地燉了半隻雞。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看見誰都笑眯眯的，還樂嗬嗬招呼路悅然起來吃飯，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昨天在地上跟她大哭大鬧的樣子。
“快，快坐下，多吃一點，你平時在醫務室太辛苦了，趕緊補補。”路母的殷切讓路悅然覺得她似乎是換了一個人。
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客氣地感謝了她。
隻是眼前這鍋雞她卻怎麽也吃不下。因為不用腦袋想就能猜到，這另外半隻，定是送去給了路美玲，看來這隻是順便剩給的他們幾個罷了。
路悅然苦笑，拆了一隻雞腿給路暖，一隻雞翅給路招兒。自己什麽都沒吃，拿了個饅頭說道：“大嫂呢？”
“大嫂......大嫂出去送東西了，晚點回來，我們先吃......”路母的神色躲閃，不難看出大嫂這大清早的是被派去了哪裏。
“原來是這樣......”路悅然淡淡說著。
路繼業往她碗裏夾了些肉，問道：“怎麽了？找她有事？”
“倒也不是......就是有點事想說......”路悅然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她歎了口氣，隨即加重了聲音，“既然這樣，那我就現在說吧......我準備去鎮上參加培訓，下月初就出發。”
“什麽？”路繼業吃了一驚，“之前倒是聽你說過培訓的事兒，但怎麽這麽突然？要去多久？”
“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也許就留在鎮上了......”路悅然的話並沒有誇張，她已經做好了不回海周村的準備。
“你這是什麽意思......”路母說話的聲音顫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路招兒原本正啃雞腿呢，瞬間愣在了那裏，連嘴裏的肉都忘了咽下去：“姐姐......你，你是要走嗎？你要丟下我嗎？”
路悅然看著路招兒的表情有些心疼。她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妹妹了，她還沒有長大，如果沒有自己保護她，她的未來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麽樣，可......
“我決定好了。”路悅然沒有動搖，“自從我進入了衛生室，我便打算好好學習醫術，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現在隻是到了這個時候，我既然已經下了這個決定，我就不會再退縮的。”
“我不同意！”路母拍桌而起，“你難道要拋下我們這一大家子人不顧嗎？！”
“娘您不同意我也回去的，就像即使我不同意，您還是一樣會把姐姐接回來一樣。”路悅然麵無表情地說道。
路母怔在那裏：“你......你是在怪我......”
“我沒有怪你，隻是您有您的選擇，我有我的選擇。”路悅然堅定地看向她，眼神中沒有躲閃。
路母氣得臉色漲紅：“我不同意！不管怎麽說，我都不會同意的！你休想！”
路招兒此時已經哭了起來。
路悅然沒想到局麵會這麽混亂，一時間也慌了神，早知道應該私下先和路母說的。
但就在這時，路繼業沉聲地說了一句：“好了！”
路母和路招兒被喝住，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
路繼業有些難過地看了一眼路悅然，似乎是想跟她再一次確認：“你真的......想好了嗎？”
路悅然肯定地點了點頭。
路繼業見狀，沉思了一會兒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哥不攔著你，我也沒能為你做過什麽，總不能攔著你不讓你去實現自己的追求。”
“可......”路招兒看大哥同意了，還想再說什麽，但被路繼業打斷了：“姐姐也不是永遠不回來了，隻是出去學習，以後可以幫助更多的人，這是好事對不對？”
路招兒有些難過地撲過去抱住了路悅然：“可我隻有這一個姐姐......我舍不得......”她的小眼紅紅的，看著路悅然，“姐姐，你真的要拋下招兒一個人嗎？”
“怎麽會呢......”路悅然摟住她，“但姐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如果你舍不得姐姐，你可以跟衛生室的人說，讓他們帶話給我，我就回來看你，等姐姐結業了，也可以把你接到鎮上，要是你也想學醫，我可以拜托老鄭他們教你......總之，你放心，姐姐是不用丟下你的。”
“可我還是舍不得......”路招兒趴在路悅然懷裏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路母看著這一切，怔在那裏不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隨後在眾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