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們一窩蜂跑進去搶有利位置,唯蘇珍珍連門檻都不邁,氣呼呼嚷:“豬圈都不如的鬼地方,我才不住!”

剛進屋的女知青你看我,我看你。

豬圈都不如她們還搶,那她們算什麽?

“你怎麽能這樣說?”

負責女知青這邊的是早來兩年的吳瓊,典型的北方人,大臉大骨架,嗓門也大,

“你沒看到村民住的都是土基房?我們才來時住的是破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磚一瓦都是自己動手才蓋起這兩間房。”

“不要你說感謝也就算了,你說什麽難聽話?有本事就不要住。”

蘇珍珍下巴一昂臉一偏:“不住就不住!”

轉身就走,急得姚青鬆朱楷模在後麵追著直叫:“珍珍你還要去哪裏?能不能等我們歇歇再說。”

蘇珍珍帶的行李是所有知青的三倍,全是兩個跟班肩扛手拿,所以之前才會哀請羅村長留下牛車。

沒了牛駝,隻能他們當牛做馬了。

蘇珍珍一下走得沒影,史紅梅站在門檻前,一下腳朝裏,一下又拔出來。

跟去這兒的好地就沒了,可不跟去富婆以後就不帶她玩了。

薑宴走到吳瓊麵前:“瓊姐你好,村裏好像有一家是磚瓦房,蘇知青是不是想去那家借住?”

“你眼睛倒尖。”吳瓊笑一聲,“這裏隻有村長一家是磚瓦房,我還從沒聽說哪個知青能在村長家借住的。”

薑宴“哦”了一聲:“別人不能,蘇知青就難說了,我在路上聽她說,她爸媽早跟這裏打過招呼了,要想盡辦法照顧她。”

吳瓊冷笑一聲進屋:“原來是有背背的人,怪不得這樣狂!”

眾人議論紛紛感歎世道不公,史紅梅悄無聲息地,卷起自己的行李走了。

太好了,兩個隨時盯著自己的麻煩精走了。

薑宴在靠門最近,誰都不要的地方放下自己的行李。

吳瓊看在眼裏,心裏搖頭:覺得這新來的小薑太老實了,一點不知她是想著爸媽如果在旁邊村,白天行動不便就晚上去,睡在門邊行動方便些。

“水缸裏的水輪流挑,柴火輪流撿,我會登記,各做各的吃食。”

吳瓊安排完去做自己的事,薑宴悄悄跟出去,將那封綠豆糕塞她手裏:“我什麽都不懂,以後還得靠瓊姐多指點。”

“客氣。”吳瓊接過綠豆糕,“大家都是同誌,相互學習。”

悄悄咽下口水,她已經幾年沒吃到這東西了。

看來小薑雖老實,但卻是個知道人情冷暖的,以後能幫就幫。

知青爭先恐後去廚房做吃的,薑宴拿出路上跟老鄉買的“炒麵”倒點開水攪和著吃。

“你就吃這個啊?”大家挺同情,有男知青大方地請薑宴吃米飯,薑宴一一謝絕,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前世,蘇珍珍告訴她,爸媽最後能吃就是一點炒麵,都被紅色青年打翻在地,他們一點一點撮起來吃。

她現在想吃多少吃多少,已經很幸福了。

知青中很快傳開了,這批來的知青中,薑宴最窮。

窮也有好處,沒人來跟你借錢。

薑宴親眼看著老知青來跟新來知青借錢,借不到當場翻臉的。

卻想不到有人主動要借錢給她。

“小薑,都是同誌,路上發生的不愉快其實也是我們培養革命感情的過程。”

薑宴想不通,朱楷模是哪裏來的勇氣,在她去洗碗時,居高臨下對她說這種話?

“我就不計較了,還可以借你五塊錢,一會我們去旁邊小樹林走走,繼續培養感情。”

薑宴好奇問:“你不是跟著蘇珍珍一起出去住了嗎?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朱楷模眼中閃過痛苦傷心,噓一聲:“那個不用你管,你快回屋收拾一下,能換件補丁少的衣服最好,實在沒有我也能接受,當然如果有,我能跟你走的時間長些。”

薑宴還是好奇:“我聽說蘇珍珍已經在村長家借宿了,這一路她的水盆水壺被子所有重的行李都是你背,腰上都掛著她帶的紅腸,怎麽到享福的時候,反被一腳踢開呢?”

“哇,腰上都掛著紅腸啊?”眾知青羨慕地圍過來,“她不要你住,有沒有分節紅腸給你吃?拿出來給我們聞聞味道也行啊。”

朱楷模嘴角抽抽:“路上我發揚風格幫力氣小的女同誌拿東西,不需要感謝的,珍珍也沒踢開我......是我自己覺得住在老鄉家不好,進步青年應該始終團結在一起。”

“你省省吧。”

吳瓊吃著雜糧飯,實在看不下眼,“我們多少人都看到了,她出門時你要跟著去,她拿腳踢你,罵醜八怪不要來跟著我,現在想從別人那裏找尊嚴,你覺得有可能嗎?”

眾人哄堂大笑。

朱楷模氣得團團轉:“我才二十一!正當年!怎麽可能醜?”

眾人哈哈笑:“是啊,你才二十一怎麽就有地中海了?兩個大眼袋又是怎麽來的?肯定是遺傳!就你這種還想跟薑知青鑽小樹林,沒鏡子就撒泡尿照照吧!”

朱楷模狼狽走開。

老知青們又不禁議論:“羅村長最講原則,怎麽會同意蘇知青在家裏借宿呢?”

新來的知青插嘴:“嗨,你們沒聽薑知青說嗎?朱楷模幫蘇知青拿東西,腰上都掛紅腸。”

“不可能,羅村長從不收知青的糖衣炮彈。”

“那是因為以前的糖衣炮彈量不夠,現在能把村長埋了,他不想收都不行,嘿嘿。”

羅瓊手指按在嘴唇上:“小心隔牆有耳,快睡吧,明天上工可不是鬧著玩,新來的能脫一層皮。”

第二天一早知青去指定地點報到。

羅標蹲在一塊石頭上,抽著煙鍋。

新老知青紛紛上前打招呼,他恍若未聞。

羅瓊卻不敢怠慢,讓大家排成兩個橫排,請羅村長訓話。

“訓話不敢當。”羅標把煙鍋在石頭上磕滅,走下來,目光一一朝知青身上掃過,“畢竟你們才是文化人,我不敢在關公麵前耍大刀。”

“但論起種莊稼,你們也別在我麵前當小鬼,雜草和麥苗都分不清,年底還要跟我們分糧食,說是下鄉支援農村建設,卻讓我們連雜糧都吃不上。”

“所以幹活給我拿出力氣來,到時誰都沒話說,今天新來的知青去除草,老知青上山采石,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活,”

眾人屏息以待,他頓了頓,“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

手一指薑宴,“你去挑大糞澆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