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出了點事,”薑宴含糊插開話題,“對了瓊姐,今天派給知青的活不是去對麵頭上割麥子嗎?怎麽你會在這邊?”
“你跟我來。”吳瓊左右看看,拉著薑宴鑽進一邊灌林叢,指著不遠處道:“看見前麵那蓬野薺菜沒有?”
“看見了。”薑宴朝前走,“有什麽特別嗎?”
“別去。”吳瓊一把拉住,“那是我從其他地方連根拔來的,拿來蓋下麵的大坑。”
“啊?”薑宴更不懂了,“你挖個大坑想幹嘛?”
“不是我挖的。”
吳瓊嘻嘻低笑,“是前不久上工朝這邊走,我無意間發現的,今天我跟張萍她們說,抵著我幹下活,我來偽裝一下這個坑,也許能逮到野獸呢,我們都好久沒吃到肉了。”
“守了半天終於聽到點聲音,結果是你和那個傻大個。”
兩人相視而笑,吳瓊歎了口氣:“唉,是我想肉吃想瘋了,我們回去吧,都快下工了。”
兩人朝回走,漸漸遠離灌木叢,突然聽到後麵“轟”的一聲,然後是豬的驚叫聲。
兩人瞪大眼睛對視,異口同聲叫:“逮到了!”不約而同朝坑那邊跑。
薑宴很快看到那個坑,不是很寬,卻足有兩米多深,裏麵有一隻小野豬來回亂跑,驚得不停叫。
吳瓊興奮不已:“太小了,不過沒關係,等著我下去抓上來,拿到知青點養大了再吃。”
她說著就要朝下跳,薑宴抓住她肩膀:“我下去抓,你力氣大,拉我上來容易,你下去我就不好拉你了。”
薑宴跳下坑,拿吳瓊帶來的網輕易網住吱吱叫的小豬,朝坑上一丟,然後她跳起來去拉吳瓊遞來的手。
兩手剛要相接,毫無征兆的,吳瓊突然驚叫著縮回手,在地上一滾到了另一邊。
薑宴還沒回過神,轟隆隆的聲音呼嘯而來,無數石頭泥灰樹枝朝坑裏落,一個龐然大物如烏雲蓋頂般至坑上一躍。
是頭大野豬。
薑宴失聲大叫:“快把小豬丟下來!”
村民們說,如果沒帶土槍,三個壯年男人都抵擋不了成年野豬的衝擊力。
唯有小豬丟回坑,大野豬才有可能跳下坑,吳瓊才有可能脫險。
然而在她叫的同時,吳瓊也在叫:“薑宴你不要動。”
她躲在坑裏不動,野豬攻擊完吳瓊發泄了怒火,她才有可能脫險。
她和吳瓊都不是聖母,但在生死關頭,都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對方,這是一種本能反應,也是人性光輝的迸發!
吳瓊的尖叫讓人窒息,薑宴腦海中能想像出好友無處可逃,如她一樣雙手抱頭,四肢著地趴在地上,等著被大野豬坦克似碾壓。
也不知等了多久,也許也沒多久,薑宴從兩手間抬起頭。
自己耳朵是不是被震聾了?怎麽聽不到大野豬的怒吼和吳瓊的驚叫,隻聽得到小野豬的哼哼了?
然後眼睛也出了問題,一隻遒勁有力的大手朝坑下伸。
她愣愣的沒反應,一張惱怒又恨鐵不成鋼的臉在坑邊出現:“不想上來?”
是鄭斌。
“想。”薑宴搖搖晃晃站起來,伸出手。
男人一把就將她拉上坑。
仿佛重見天日般,大野豬赫然癱在地上,腦袋血肉模糊,吳瓊枯坐在一旁地上,雙手抱頭仍沒從驚嚇中回過神。
“就你倆這樣子還想挖坑抓野豬。”鄭斌冷笑著一陣數落,其實早驚出一背冷汗。
還好,想著答應了隊長鹽巴由姓薑的小丫頭處置,他就這樣把鹽扛回村不好,走了一截路又隻能停下來等薑宴。
聽到這邊聲音不對忙跑過來,及時用石頭砸死野豬,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小丫頭要是出了事,他這輩子都別想再回到隊長身邊了。
“我怎麽遇到你就沒好事?以後遇到事能不能先用腦子想想再做?那麽還是根本就沒腦子?那就虛心點,做事前就先問別人意見!”
“你有完沒完?”
薑宴不停道歉,吳瓊生氣了:“怎麽沒好事?這野豬打下來不就有肉吃了?大不了多分你一塊,你至於說這麽難聽嗎?是不是嘴上沒把門?沒有等回知青點我拿針給你縫上。”
鄭斌更生氣:“你還有臉說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剛才不是我幾石頭砸野豬腦袋上,你現在就是一堆肉泥了。”
“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砸野豬還是我?不是我躲得快,石頭都快砸我腦袋上了,出了事你負不起這個責。”
兩人一頓嘴仗,最後還是鄭斌敗下陣來:“我不跟你這種女人計較,薑宴,你還站著幹嘛?回村去叫人來,難道要我把這頭野豬扛回去?路上還有兩袋鹽巴等著扛呢。”
“慢著。”吳瓊叫起來,“叫村裏人來扛,這頭野豬就得全村人分,一個人最多分幾兩,我們差點送命才逮了這頭野豬,憑什麽啊?”
鄭斌糾正:“聽好,是我逮到這頭野豬,不是我們,該怎麽分輪不到你說話。”
他一直在反省:如果自己不是那麽愛錢占便宜,就不會被強製退伍,現在仍能跟在隊長身邊。
所以,他決定,以後做什麽事都要大公無私。
薑宴抱住好友胳膊,滿眼讚許:“瓊姐你想怎樣處理?”
鄭斌撇撇嘴。
這小破丫頭來插什麽嘴?
但是,可是,不聽她的,被隊長知道怎麽辦?
隊長一向英明神武,可隻要是這小破丫頭的事,就不講理。
吳瓊拿鄭斌當空氣,隻對著薑宴興奮道:“我想你回去,跟張萍她們說,我還在這邊守著獵物,你幫我帶點吃的來。”
“其實是悄悄拿幾把刀過來,我們把豬劃開割成條,拿鹽巴醃了,放到我知道的一個山洞裏掛起。”
“差不多時間拿去鎮上賣,賣得的錢我們幾個分,還有張萍楊靜她們兩個,不是她們願意幫我抵工,野豬也逮不到。”
“我就帶著小豬回去,就說隻逮到這隻小豬,沒人會說什麽的,等小豬養大大家一起吃,我們夠意思了。”
薑宴舉雙手同意,鄭斌聽得一愣一愣的,看吳瓊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吳瓊喝一聲:“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麽意思?有話就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