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看了眼在床榻上睡著的六郎,坐在她身邊的幼女,經曆了那一場生死,覺得沒有什麽比一家人的平安更重要了。

崔九郎沉默不語,他正是因為背上枷鎖太過沉重,所以這麽多年一直借遊曆之名,離家在外。

可身為崔氏子弟,他不能隻享受崔家給他帶來的便利和榮耀。

玉明月沒有說話,安靜的坐在崔氏身邊,就像個離不開母親的孩子。

直到崔九郎有些失魂落魄的朝崔氏行禮離開。

“阿娘,若哥哥以後不願留在京城,阿娘可會阻攔?”玉明月抬起小臉道。

崔氏愣了下,兒子自出征,她沒有一日不牽掛。

可若真的回到當初,她會阻攔嗎?

記得出征前,他來她院裏辭行,他說,他自小苦讀經書,勤練武藝,不是為了困在宅院,做一個永遠在韜光養晦的世子。

他寧戎馬一生戰死沙場,不願裝傻藏拙,蹉跎一生。

崔氏心中有了答案,笑了笑:“阿娘會為你哥哥驕傲,不愧是我的兒子,不愧是將門虎子。”

“真的?”

“當然,阿娘能騙你不成?”崔氏在女兒額上輕輕點了下。

“阿娘真好。”玉明月靠在崔氏懷裏,那顆忐忑的心像是找到了歸處。

旁邊的六郎不知道何時醒來,吱吱呀呀的對著阿娘和姐姐傻笑。

玉明月伸手抖他,他抓著姐姐的手指不肯撒手,借著力道便爬了起來朝崔氏懷裏鑽。

“阿娘,你看六郎,這麽小就知道和我搶阿娘。”玉明月故做吃醋,故意抱著崔氏。

六郎八個多月,小手拉著姐姐,嘴裏模糊不清的叫著娘,還真像爭寵似的。

崔氏看著姐弟倆耍寶,屋內歡聲笑語一片。

她沒忘記家族使命,也盼著母族榮耀長久,可她更希望一家平安。

她數年未歸寧,也許是該回青河一趟了。

太極殿

“聖人贏了。”謝嘉晏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盒。

聖人笑:“你今日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怎麽,有心事?”

謝嘉晏連忙起身:“聖人贖罪,臣昨日和同僚商量籌辦官學是否可行之事,睡的有些晚了。”

聖人放下棋子,點頭道:“朕記得,朕還記得你說大魏若想推廣科舉,取代世族聲望,就要大力在各州建立國學。”

“正是如此。”

聖人點頭,沉思片刻後摸著胡子道:“以愛卿之見,籌辦國學,時機可到?”

謝嘉晏抬頭,看著聖人:“臣認為時機已到。”

“如何說?”

“契丹稱臣,正是天下萬民歸心之時。欲富國,先富民,欲要富其民,先要開其智。朝廷在各州開辦國學,打破世族在當地不可替代的地位,為大魏科舉儲備人才。”

“同時派遣工部官員到各州教當地百姓農耕,灌溉之術。利民,惠民,方得民心,屆時百姓感念聖人恩德,得民心者得天下。”

聖人看著眼前這個逆光而立的少年,淡金色夕陽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給他披上了一層鎧甲,雖無形,卻無敵。

他說了旁人都不敢說的話,得民心者得天下,換言之,朝廷現在無法取代世族的地位是因為不得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