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是接近皇宮,顧若寧心中便越是不安,仿佛又回到了重生前的那一天。她匆匆趕來之時,父皇和母妃已然倒在血泊中,趙煜站在那樣高的地方,他望著她,仿佛她不是她結發多年的妻,而是一隻螻蟻,一架用過便可丟棄的登雲梯。

被他刺穿的心髒出又傳來猛烈的疼痛,她下意識的想喊蕭南的名字,破碎的蕭南兩個字輕輕在口中溢出,卻又被她狠狠的咬住嘴唇忍下了。

“若寧,怎麽了?”趙煜看她捂住胸口,痛的臉都白了,隻以為她是突發惡疾,傾身上前來扶住他,眼中甚至浮上了一抹憂色。

她痛的發抖,已然沒有氣力推開他,隻得顫抖著用手錘著他的胸口,讓他放開。

病弱美人的敲打,此時此刻便像是撒嬌一般,一下下的撞擊在趙煜的胸口。顧若寧一向很少將自己的脆弱展現於人前。

在趙煜心裏,她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可以是嬌蠻任性的,也可以是溫柔賢淑的,但獨獨不會是脆弱易碎的。

而在婚後,顧若寧已經是第二次將她這脆弱的樣子展現在他眼前了。

趙煜心中微燙,看著脆弱無助的她,竟生出一絲欲念來,這女人,脆弱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

而顧若寧卻不知趙煜心中所想,她隻是對他心生厭煩,甚至恐懼。

是了,她是怕他的,想起他謀反叛亂,殺她至親的樣子,想起他拿著長劍向她刺來的樣子,她怎能不怕。

她想推開他,想叫他滾,但是她沒有力氣,隻能被他抱在懷裏。

趙煜靠的很近,輕輕安撫著她,而她的心口卻越來越痛,險些要暈厥過去。

一陣風吹起了轎簾,模糊間,她看見一抹欣長的身影隨著轎攆一同向前,是蕭南。

他聽見了,她的那聲呼喚細弱蚊蠅,破碎至極,連近在咫尺的趙煜都沒有聽見,而他卻還是聽見了,就像是上一世他護在她身前的每一次那般,他總是能聽見的。

顧若寧渾身脫力的被趙煜抱在懷裏,隔著一方轎簾,隔著她的夫君趙煜,她在轎子裏麵,他在轎子外麵。

就這樣緩緩前行著,她伸出手,隔空勾勒著他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心口的痛竟也緩解了許多。

她沒再掙紮,趙煜的手一下下的輕拍著她的後背,倒是也慢慢恢複了力氣。

微風再起,簾子外已經沒有了蕭南的影子。

“趙煜,我有點不舒服,讓桃紅柳綠進來服侍我吧。”顧若寧從趙煜懷裏掙脫出來,便叫了外麵的桃紅柳綠進來。

趙煜喉結滾了滾,卻沒拒絕,獨自下車騎上了馬背,給桃紅柳綠空出位置來。

“公主,你臉色怎的如此蒼白?”柳綠看著她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拿出帕子為她擦臉。“是得了什麽急症嗎?一會回到宮中將太醫叫來為您瞧瞧病。”

“無妨……”她緩緩將身子放鬆靠在轎攆上。

這是心病,太醫又能瞧出什麽來呢?她的痛,是慘失雙親的痛,是被愛人背叛的痛,而這些,現在統統沒有發生,除了自己,又有誰能瞧出她的痛,理解她的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