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是莫念心中的痛楚，無數夜晚她都在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記起來。

那已經成形不足月的孩子，如果不是她的固執，一定會平平安安來到這個世界上，看這世界最美的風景，聽這世界最美妙的音樂。

她還曾經還幻想過，有了這孩子和顧琰，她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到頭來，她失去了那個孩子，也失去了顧琰。

莫念立在當下，整個身體不斷抖動，雙全緊握，“媽，你到底在說什麽？”

她再次開口提問，卻早已哽咽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席雅寧更加緊張，也陪同著站起來，“你聽媽媽說，媽也不想欺騙你，但當時你爸爸就在醫院，他吵著要去找顧家的人理論，想借著這次機會好好敲一筆竹杠。我當時嚇壞了，我怕他會真得給你惹出麻煩，才會騙他孩子已經死了。”

說到這裏，席雅寧無助地抬頭就看到淚眼婆娑的莫念，不禁伸出蒼白枯槁顫抖的手。

卻在即將觸到莫念臉頰的時候停頓住了，“是媽的錯，媽不應該騙你。媽不該讓你跟那孩子母子分離這麽多多年！”

莫念的大腦“轟”地一聲瞬間塌陷，“媽，你在說什麽？”

為什麽現在的她什麽都聽不懂，母親說得每一個字在她腦中都無法轉動。

尹昕雨適時走到她身旁，扶住她的胳膊，本想著說些勸慰的話，可真得站在莫念麵前的時候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頭一次發現，原來語言是這麽慘白無力，真到千瘡百孔的時候連訴說都做不到。

曾經無數過往像是電影一般在莫念的腦袋裏走馬觀花。

直到現在還依稀記得莫念帶著顧家出門時，就有服務生直言他們長得很像。

這麽久的時間，莫念竟然一次都沒有問過顧琰，那孩子的出生日期，可按照三歲半的時間推算，確是兩人分手的時候。原以為那孩子是顧琰與其他女人的，可現在看來時間根本對不上。

這一刻，恍若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

當意識到顧家就是她當年以為夭折的孩子時，莫念終於忍不住捂著口鼻，倒吸幾口氣之後跌坐在椅子上，眼淚開始大顆大顆落下來。

壓抑了這些年的悲痛突然之間被打開，莫念的眼淚像是奔騰而泄的洪水，瞬間將她整個人淹沒。

席雅寧不知所措地在一旁陪著流淚，不停自我譴責地說，“都是我的錯，我老糊塗了才做這樣的事情……”

一時間場麵變得非常壓抑，尹昕雨抱著莫念。

用了整整兩個小時，莫念才把情緒完全整理好，頂著一雙腫脹的雙眼，她異常堅定地站起身擁抱了席雅寧。

原來關於她的身份，母親早已知道。

也是自她的事情發生之後，母親就相當排斥記者和圈內人，卻在她第一次登門造訪的時候被邀請進家門。即便她用了最拙劣的借口，母親也一一應下來沒有拆穿。甚至在遭遇危機時，母親主動站出來替她撇去了人們的疑惑。

她們母子連心，二十幾年都生活在一起。

即便不聽聲音，不看模樣，但是一舉一動的神態和習慣就足以認出對方。

“媽，謝謝你。”莫念啞著嗓子開口。

席雅寧淚水滂沱，“孩子，都是媽的錯。媽每時每刻都在後悔，恨不能上顧家把孩子要回去。可後來看你重新生活，還結了婚就斷了這個念頭。原想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現在那孩子的身世被曝光了，過不了多久就會懷疑到你的頭上，我不想這件事再次困擾你。孩子，是媽自私了，都是媽的錯，你要恨我，要怨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再離開媽媽了好嘛？”

莫念聽到這裏一邊流淚一邊“噗嗤”笑出來，心中卻是百般苦澀。

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母親一直都是堅毅的人，即便再苦再累也從不見她落一滴眼淚，也從不說討饒的話。可今天卻長篇大論地說了這麽一番，莫念心疼極了。

“媽，你這說得是什麽話。你可是生我養我的人，我怎麽會恨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莫念緊緊摟著席雅寧輕聲說著，而後出席雅寧的懷抱，“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說著從衣帽架上摘下帽子，扣在頭上，微低著頭轉身出了門。

“姨，我去送送她。”尹昕雨匆忙說完這句話，追著莫念下樓。

莫念腳步匆匆，剛下樓就用遙控器開車，快跑幾步拉開車門進了駕駛位。

昏暗的夜色中，莫念睜著酸澀的雙眼一眼就看到追出來的尹昕雨，她一眼看到這輛車湊近輕敲玻璃。

等莫念把玻璃拉下來，就聽到尹昕雨開口說，“我送你回家吧。”

莫念麵無表情地開口，“不用了，替我照顧好我媽。”

說完不等尹昕雨再開口，已經轉動方向盤。

尹昕雨被迫退後一步，發動機轟鳴，車子很快駛出了她的視線。夜色中尹昕雨伸手煩躁地撩動長發，喃喃開口道，“這樣讓我怎麽放心。”

莫念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踩下油門。

關於這件事，莫念一定要聽到顧琰的話才能放心，這種失而複得的心情，她不想都是一場空。明確地來說，關於顧家的身世最有發言權地就是顧琰。

作為孩子的父親，他知曉這其中的一切。

帶著這樣的心情，莫念以迅雷一般的速度很快抵達了顧宅。

時間不早了，聽到響動的江管家站在窗邊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霸道地停在別墅外。略微皺眉，不知道誰會在這麽晚的時間造訪，看樣子又不像是二少爺。

等看到從車上走下來的身影之後，江管家瞬間了然，趕忙去開門。

今晚的莫小姐跟平時有些不同，莫念向來有禮貌，即便是見了江管家也會甜甜打招呼。可今晚卻不一樣，鐵門被打開莫念說得第一句話是，“顧琰在嗎？”

江管家有些錯愕，但很快反應過來開口道，“大少爺在書房批閱文件……”

話還沒說完，莫念早已經邁開腳步向別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