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萬分自責,她應該帶珠子回去的,她不應該猶豫,應該直接殺了那人,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當初不當初呢?
“砰”房門被踹開,紫月立刻彈跳而起,擺出了防禦狀態,看了來人的麵容之後,紫月終於安心一般,循著牆角,緩緩滑下。
李辰心急如焚,走到女主跟前,輕輕打開手銬,再輕輕將夏渺玉環在懷中,像是對待一個易碎品一樣,他的眼眶通紅,顯然一夜沒睡,發絲淩亂,風塵仆仆。
“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們回家。”
看到李正辰之後,夏渺玉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夏渺玉恢複意識的時候正是朦朧的黃昏,夕陽將墜不墜,給窗邊那人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色,不得不說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個人,睫毛很長,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眉心卻微微擰起,不知是被什麽所困擾。
自己明明是被趙陽所困,怎麽會在這裏?夏渺玉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這裏是什麽世外桃源,自己被什麽高人所救?
一隻蝴蝶飛過來,停在那人的鬢尾,夏渺玉忍不住要笑,卻見那人睫毛顫了顫,眼睛緩緩睜開。
很淩厲的一雙眼睛,像是閱盡了時間的辛酸苦辣,對所有都不屑的防備與桎梏。
夏渺玉一驚,發出“啊~”的一聲短促的音節,那人緩緩的看過來,眼神在那一瞬極盡溫柔與眷戀,頓時夏渺玉就癡了。
“王妃休息的可好?”
“你……你是誰?”
對方輕輕一笑,道:“想來前段時間政務纏身,冷落王妃了,以致王妃還不認識本王。”
“辰王?”夏渺玉有些驚訝,這就是辰王嗎?怎麽跟傳說的不太一樣。
“王妃受傷後昏迷了兩日,身體是否感覺不適?”
“沒有,我很好,多謝王爺垂手相助。”
夏渺玉禮節性的笑了笑,話語也透著十分的冷漠疏離。
“紫月,進來給你主子梳洗一下,稍後去梧桐苑用晚膳。”說完就推門走了出去。
紫月欠身進去,等王爺走遠,紫月一臉狡黠的說:“主子,這次你大難不死,真的是多虧了王爺。”
“他?”
紫月將那天的事情娓娓道來,夏渺玉卻越聽越困惑,自己跟辰王可以說之前完全沒有見過麵,出於什麽原因辰王要如此不辭勞苦的過來救她呢?真是奇怪的人,最終夏渺玉隻得定下了這個結論。
時間正是早春時節,梧桐苑的幾株梧桐才堪堪長出了嫩芽,倒是竹籬下的迎春花開的燦爛,分外奪人眼球。
“王妃在看什麽?為何在院外徘徊。”
夏渺玉轉身,道:“臣妾看院中花開繁盛,故而盤桓片刻。”
“喜歡?”
“啊?”夏渺玉有些怔忪。
“若是喜歡,讓老管家移植一些去你的院子也是不妨事的。”
“不用了不用了,草木有情,離開故土難免傷懷,委實不必如此。”
“王妃倒是性情中人,隻是……”
“隻是?”夏渺玉頷首。
“沒什麽。”李正辰苦澀笑了笑,隻是對我,何故莫名提防戒備,憂傷堪堪隻一瞬,李正辰轉身道:“老管家,吩咐下去,上晚宴吧。”
晚宴並沒有十分豐盛,多以清淡為主,想必是顧慮到夏渺玉傷勢的緣故,說是晚宴,實際上也隻有夏渺玉和李正辰兩個人而已,大家各懷心事,時間一分一分走過。
席間,陸管家走過來,似乎要附耳說些什麽,李正辰不耐道:“有話就說,這裏沒有外人。”
“是。”陸管家一時之間有些摸不透自己主子的想法,王爺向來不喜女子,今日怎會如此?但王爺的命令不可違逆,陸管家還是認真答道:“王爺,明日是清明節,這府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原本是老奴在打理,本不該驚擾王爺,隻是前些日子聽一名雲遊道人說府中有妖魔作祟,恐有血光,所以想請王爺示下,是否應該請一位祭師於明日登壇作法?”
妖魔這類事,李正辰向來是不信的,若是從前,他必然要狠狠罵老管家一通,沒來由的蠱惑人心,隻是現下,看著麵前羸弱的女子,以及之前經曆的種種,不得不歎口氣,道:“也好,這件事情你親自去操辦吧,但需記得,祭祖是大事,萬不可出了什麽差錯。”
“奴才省得,先下去了。”
“祭師,是做什麽的?”夏渺玉性格本就大大咧咧,學不慣大家閨秀那一套,聽到一個新奇的詞匯,哪裏按捺的住,一時衝動就口不擇言了。
正想著是不是說錯話了,卻見那人微笑道:“祭師麽,其實沒什麽,就是弄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蠱惑人心,但是,但是因為有些人心中有些擔憂恐懼,所以用這些東西來安撫住自己的內心,好讓自己騙過自己。”
“自己騙自己?”
“自欺欺人罷了,求得是心安。不過我幼時看那些色彩斑斕的祭師飛來舞去,很是有趣,王妃明日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去看看。”
夏渺玉白眼,不要搞的自己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傻子似的好吧,“王爺居然喜好這些,看王爺殺伐果斷,還以為王爺幼時隻愛舞刀弄劍。”
李正辰單手撐住下頜,道:“幼時我比較頑劣,後來我父親實在受不了我,擔心我長大文不成武不就,就把我送去軍營了,邊塞生活疾苦,但是那幾年,確實是我這一生最難忘的那幾年。”
“哇,老王爺這麽忍心的嗎?”要說送到皇宮禦林軍或者軍部學習一下就罷了,居然送到直接送到邊塞駐紮,這怕不是親生的吧!
“我父親,本就是將帥出身,這天下,本就是他當時和黃伯伯他們馬蹄下打下來的,吃苦受難向來是家常便話,我們的生活已經算是很好了。”
“也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可恨的是,我剛從邊塞回來,得到的不是家人的擁抱、兄弟的接迎,反而是朝廷權利傾軋,二皇兄攜李將軍逼宮,我父親六十高齡,為了這個王朝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卻隻換得幼帝的一句:‘忠烈滿門,追封誥號’,父親臨死前都緊緊握著那把追隨他一聲的寶劍,直到我接手,他才放開,然後我就知道,守護這個國家的責任,我逃不掉了。”
“你……”
“嗬嗬,酒喝多了,難免有些胡言亂語了,王妃可切莫放在心上。”
明明沒有喝酒,卻稱自己醉了,夏渺玉心思剔透,轉眼便明白過來,隔牆有耳,防止被有心人利用,這嚴謹的態度夏渺玉不得不拜服,隻是,為什麽要告訴自己呢,他們才第一次見麵不是嗎?
李正辰扶額,似乎又想起那天,自己身披鎧甲,從宮門一路廝殺,直直殺到紫陽宮,滿地血色殘軀,似乎連天空也染成了血色,而自己的父親就直直單膝跪在紫陽宮門口,手中握著那把重劍,朝著家的方向,平時不言苟笑的男人難得還帶了三分笑意。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感覺天正在一片片往下塌,但是他跪在父親麵前,握上那把劍的時候,父親微闔的雙眼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沒有,然後就直直倒了下去,那一刻,天空壓上了他的頭頂。
他咬著牙,站起來,舉起那把重劍,劍尖卻指著那個畏畏縮縮的幼帝,聲音冰冷:“這天下,你不要也得要,你守不了我來替你守,我給你五年的時間,若是我回來你還是這副模樣,我就用這把劍來取你的性命!”
那年,他十六歲,那天,本該是他的成人禮。
隻有從地獄歸來,才能徹底的剝皮換骨!
告訴她是出於自己的私心,自己幼時對幼帝那般無禮,幼帝嘴上沒說什麽,久居高位的人,又如何能甘心,所以他現在的位置十分尷尬,他想給她一個選擇,一個離開或者留下的選擇。
“也許這樣說有些大言不慚,但是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再怎麽惱恨也於事無補,未來,永遠無法預測,我的信條就是過一天是一天,我隻要今天得償所願,我想要的未來,也許到不了,但是我會在去未來的路上。”夏渺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王妃……”想不到是這樣的回答,李正辰半晌灑脫的笑了,道:“本王戎馬半生,竟然不及王妃豁達,實在是慚愧。”
夏渺玉也笑道:“每個人看待問題的方式不太一樣嘛,很多時候難免當局者迷,而且,自己經曆的事情別人沒有置喙的餘地的,因為別人的事情,旁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夏渺玉攤手,表示無奈。
“王妃既然嫁進來,和本王就是一家,本王的事情,王妃絕對有發言的權利。”
“那個,王爺啊,咱們呢,明人不說暗話,你也知道我是莫名其妙被許配給你的,我們壓根就不熟,不不不,準確來說,今天才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麵啊,我可以當你是好哥們,對你不喜歡女人這件事呢,我也可以幫你隱瞞,但是我們作為……嗯,剛見麵的人來說,還是要保持適當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