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霍轍的身子,永豐帝正想阻止,霍轍卻起身了。
他還穿著廣袖華服,這樣的衣服雖飄逸好看,卻會影響射箭拉弓。
他信步走到那弓箭前,拿到手裏慢悠悠掂量了一下。
“倒是把好弓。”
朝陽大致能猜到他的傷勢,料定他無法拉弓,於是冷哼不屑道:“怎麽?不敢迎戰就隻敢說些……”
“咻……錚!”
幾乎是抬手的一瞬間,無需絲毫瞄準,霍轍手中的已然拉滿弓,徑直射向數百裏外移動著的箭靶。
其力道之大,已狠狠刺穿了箭靶!
“怎麽可能……”朝陽喃喃不已。
箭場上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隻有霍轍的身影在那裏矗立。
在極致的震撼麵前,掌聲和讚美似乎都顯得那樣輕巧。
唯有沉默,詮釋了所有人的內心。
晨陽籠罩裏,他瘦弱的身影高大宛如一座山峰,穩固而雄壯。
恍惚中,大邕眾人便能看到矗立在西北大漠的定北王府,孤獨而又沉穩地守護著西北邊防。
他的眼神裏流露出的獨特的堅定和從容,仿佛這個世界上,除了大邕安寧,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動搖。
這便是定北王府的世子。
即便不征戰於沙場,也可叫所有人為之震懾。
“虎父無犬子。”永豐帝看向霍轍的目光愈發讚賞和熾熱,“定北王府,不愧我大邕之屏障。”
定北王世子霍轍這一箭,無論是北狄還是北燕南楚,皆要因此退避三分。
回到宣政殿之後,麵對北狄使臣,大邕之人也不再客氣。
以王束為首,徑直挑了北狄使臣中之人開壇辯議。
北狄早有準備,特地請來了北狄裏頭頗通大邕曆史的大儒。
從古說到今,論北狄說到南楚,不以拘束。
可麵對王束,那年老的大儒竟好幾次敗下陣來,不僅不能從王束手裏討得一點好,甚至於連自己的名聲都敗光了。
唐沁當即丹青一副,述盡北狄之“勇武”與“學識”。
永豐帝大喜,皆予重賞。
“謝陛下。”王束甚至意猶未盡。還能再戰北狄三百回合。
永豐帝看出來他的神色,不由好笑,“先別顧著領賞。”他笑道:“你既回京了,朕想著秘書省還缺個少丞,你可願前往啊?”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上的人都驚詫不已。
秘書省乃是曆代校勘、收納藏書之地,監掌經籍圖書之事。雖暫無甚實權,可對讀書人來說,卻是個極其清貴的所在,現任相閣大臣裏頭,便有好多是從秘書省為官出來的。
可以說,入了秘書省,隻要不出差錯,日後必定要進三省六部的。
又是秘書丞的身份,這可是從五品上的官職。多少人窮其一生都無法抓摸此處,可王束如今不過十八,未及弱冠,便被陛下授予五品官職!
饒是相閣大臣們看向王束的眼神都熾熱無比。
家中有妙齡女兒,或是孫女兒,乃至遠房侄女兒的大臣們已經開始暗戳戳做打算了。
若是得此乘龍快婿……
大臣們正在暢想之際,上頭王束開了口,卻是拒絕之言。
“臣不願。”
此話一出,滿殿死一般的寂靜。
唐翹隔著筵席看他一眼,不過轉瞬間,便已了然。
王家言裕公子,有遠見,更有抱負。
王束之父王咎早知兒子有此脾性,雖有錯愕,卻還不至於震驚到手足無措。
他一撩一擺,從坐席中起身,“陛下恕罪。”
永豐帝擺了擺手,並不覺得生氣,對待老臣王咎亦很是寬和,“王卿請起。”
他負手,頗有些好奇地問王束,“為何不願?”
王束矮身下去,“回陛下,臣想堂堂正正科舉入仕!”
少年豪情,意氣風發。
此一言,幾乎震懾滿殿之人。
崔太傅與禦史台徐大夫對視一眼,欣慰頷首。
永豐帝何嚐不振奮感慨。
“好,”他甚是激動地看著王束,一連說了三個“好”。
“明年科考,朕等著看你大放異彩!”
永豐帝好多年沒有如今這樣振奮激昂了。
“聿之近日身子漸趨好轉。你與聿之,一文一武,堪為我朝年輕一代才子之首!”他看向霍轍的方向,讚譽有加,“他朝若立儲君,有你二人輔佐,朕寬慰無匹!”
能叫永豐帝如此信重,足可見這二人日後將有多大的成就。
尤其是聽陛下說定北王世子傷勢漸漸好了,大臣們的視線愈發熱得跟火團一樣。
皇子中的幾人亦不例外。
沒有任何一個想成為帝王的人,是不想成就一番大業的。
侍奉賢明的君主於臣子而言是機遇,亦是大幸。
而得遇能臣忠臣,更是君主定國安邦之先決。
賢君合良相,若有所動,必成千古之絕唱!
隻要當上儲君,這樣的棟梁之材便會為自己所用!
與此相對的是前來賀壽的諸國使臣。
一個國家的長治久安,離不開一代接一代的賢明君主,更離不開一屆續一代的有能臣子。
如今的大邕君主永豐帝不僅有千古帝王之才,更有仁厚之心。
其治下的賢臣良將還未退下去,新一批的領軍人已經又成長起來。
這樣的繁榮昌盛,絕不是北狄或北燕任何一個國家可以比擬的。
呼衍丹塗下意識地垂眸深思起來。
永豐帝此舉,不僅振奮了朝綱,也間接令在場諸國開始掂量起自己國家的實力,以及要不要再對這樣的中州大國保持敵對狀態……
沒有永遠的和平,也沒有永遠的戰爭。
永恒的,隻有利益。
極盡法子,為自己的國家爭取最大的利益。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