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璋哥,你這酒量,小弟實在佩服。”榮林整個臉蛋兒都是紅彤彤的,整個人的身體都靠在許歸璋身上去了,“這酒樓掌櫃也會做生意,美酒配好菜,與歸璋哥同飲而歡,果然痛快!”

許歸璋的紅衣沾上了別人的酒味,他蹙眉,推他倒在了晉國公府家仆的肩膀上去。

“好好將他帶回去。”他也有些醉意了,腳步都有些歪。

“是。許世子放心。”

“歸璋哥,我不走,我們繼續喝啊歸璋哥!”榮林意識已經不清楚了,嘴都有些瓢。他砸吧了一下嘴,又要過來靠許歸璋,被無情地擋回去了。

晉國公府家仆很是不好意思,“許世子,我們公子喝醉了。”

“我曉得。”他一臉醉意地拂了拂袖子,嫌棄地將那氣味拍掉,與其他幾個“狐朋狗友”辭別,這才被自家仆從扶著腳步虛浮地走了。

直到拐入一個巷口,他才避開下屬的攙扶,眼裏哪還有什麽醉態。

“打聽清楚了沒有?”

仆從們矮身跪下去,“主子,這家酒樓與京城其他酒樓似乎都不大一樣,我們怎麽打聽都隻查出一個姓張的掌櫃。那背後的東家,似乎是打揚州那邊來的。既非權貴也非世家。隻是一路運氣好,這才短時間內將無名酒樓開張了。”

“普通商身,絕無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展如此迅速。”哪怕是皺眉動怒,一雙桃花眼也美得不像話,“繼續查。”

“主子,隻是一間酒樓,是否太過謹慎了?”

“忠勇侯府式微,身陷囹圄太多年了。好不容易小心翼翼才到了這一步。任何一個小小的差錯都有可能萬劫不複。”因跟隨懷王而險些慘遭滅門的血淋淋的事實才過去沒多久,他一刻也不敢忘懷。

仆從垂首,“是。”

“去吧。”

幾個看似尋常的仆從,在下一刻迅速分散開來。

整個巷口,便隻剩他一人。

無邊夜色寂寞且孤獨。

還好,他早已習慣。

正要抬腳,卻忽聞細細簌簌的動靜。

他正要警惕,一張黑色的布便從天而降……

“哎呀,聽說巷口那邊打人了!”

“真的?誰啊?”來人抓著瓜子兒左顧右盼。

誰打人了,誰又被打了?

“不認得啊,可瞧著衣著也不俗,像是富貴人家的。”

聞言,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而後,聚眾的人群迅速散開了。

富貴人家的事,還是少摻和。

這廂,被蒙了黑布袋子的許歸璋被“啪”地一聲丟到地上。

許是力道沒收好,總覺得什麽東西“哢擦”斷掉了。

裏頭的人發出沉重的悶哼聲。

雲冀側眼,麵色恭敬,“殿下,還打嗎?”

窄巷裏,唐翹負著手,勾唇,“打夠數了嗎?”

“殿下您被擄三個時辰,便打斷了他三根肋骨。”雲冀聽著方才的聲響,想了想,添了一句話,“方才好似又斷了兩根。”

被罩在裏頭的許歸璋知曉自己暫無法子逃出,便也不再掙紮,暗自去聽二人的談話獲取消息,以便來日報仇雪恨。

聽聞這話,他眸光驟暗。

殿下?

若非是皇族的人,那就是外邦來的使臣了。

“啊,這樣啊。”唐翹略微想了會子,“那就再敲斷一根。”

嗓音平淡得,好似隻是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許歸璋驟然瞳孔瞪大。

女人?

那就是……

雲冀自去湖州後,一直由謝九教授著身法武技,大抵是慧根在此,此前做乞兒時也磨練出來好些,他學得極快,眼下唐翹命令一出,他身如閃電,很快便躥了過去。

隻聽見一聲脆響,裏頭的人身軀顫動了一下,卻並未吭聲。

“倒是個人物。”唐翹微笑,“解開袋子。”

到底是享譽大邕的美男子,即便被揍打得狼狽不堪,發冠和衣飾也歪了,可那張絕世的臉還是出塵。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披個麻袋也好看的程度。

唐翹特意叫雲冀能避開了臉揍,果然,這臉格外賞心悅目。

許歸璋徑直抬頭,眸光幽幽,“長公主殿下。”

唐翹居高臨下看著他,“看來你早知本殿會來尋你的仇。”

他捂著腹部,強撐著痛苦起身,嘴邊卻含著笑,“本以為隻是根野草,卻沒想到是朵劇毒美人花。”他說著話,嘴邊就溢出些血漬來,將他蒼白得過分的臉襯得更病態幾分,“許某看錯人,被報複也是合情合理。”

他垂眸,細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六根肋骨,換忠勇侯府上百人口的命,也算值了。”

再抬眼時,眸光裏冷意盡數退去,添了些敬意,“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世人都說,忠勇侯府世子許歸璋,空有其表,宿柳眠花,是個要敗壞家業的十足浪**子。”她嘴角總是噙著淡而輕的笑意,叫人看不透,“如今瞧來,市井傳言,果然是不可信的。”

“可殿下不像是會信傳言的人。”

唐翹眉眼微揚,“你似乎很知曉本殿?”

“知曉談不上。”他慘笑,“不過是無權無勢之人為了保住家族做出的一些掙紮罷了。”

“現任湖州刺史,前湖州長史嚴端,是你的人罷?”

“殿下如此說卻又太抬舉我。他不能說是我的人。”他道:“我與嚴兄,是為了各自前程和利益奔赴的,是知交。”

這些話,原本不該這樣早就說與旁人聽的。

可在昭華長公主跟前,似乎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打知曉她到湖州的行事作風後,許歸璋便明白,自己遲早有一日會要和長公主對上。

隻是沒想到,昭華殿下行事如此直接……

不過這樣也好,被打一頓也痛快,總比一輩子活在忐忑中要好些。

“殿下若想治臣的罪,臣絕無怨言。可嚴兄,他是端方嚴正之人,一生清白盡忠。還望殿下手下留情。”

“若要本殿寬宏也可,隻是,你得替本殿辦一件事。”

天色漸晚,好在是在宮門下鑰之前回了宮。

“主人,您這就放過他了嗎?若非他從中作梗,那日您也不會被擄上山去。”

“放過?”她似是聽到什麽很有趣的話一般,笑得眉眼彎彎,“他若當真是個百無所用的花瓶,本殿早就令他身首異處了。”

“殿下是要用他?”艾艾有些擔憂,“可奴婢總覺得這位忠勇侯府的世子,不會那樣乖覺聽話。”

一個落魄侯府的世子,多年來用紈絝的軀殼武裝自己,私下裏結交大臣,為自己鋪路至此。還敢利用當朝長公主之後又嫁禍於紀國公府的人,怎麽也不會是個軟柿子。

唐翹看了眼近在眼前的椒房宮牌匾,嗓音悠悠。

“若他當真乖覺懂事,那便也不是許歸璋了。”

唐翹從艾艾手裏接過從無名酒樓帶出來的食盒,踱步往椒房宮正殿走。

宮外,才從昭華手裏出來的許歸璋再次被黑布袋子蒙住。

“給我打!”

這回就不是打什麽肋骨了,這群人專打臉!

不過短短一夜,大邕第一美男子被揍得毀容了的消息便不脛而走,翌日一早,京城中便傳遍了,一時間,各路猜測紛紜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