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眼裏浸染了墨色,“到了這時候,皇祖母還想嫁禍於人嗎?就像太後夥同章婕妤賜死昭華那樣?”
“殿下,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有老臣捂著一顆險些驟停的心發問。
“大人不必擔憂,很快您便明白了。”
“……哦。”
那大臣還想問什麽,可看平日裏溫潤斯文的逸王都拿上了冷刃,便呐呐退了回去。
見形勢逆轉,章婕妤立馬跪倒下來哭訴。
“逸王殿下,是太後!是她讓我假扮章舒入宮,若我不從便要落罪於我全家!為了族人,我實在沒有辦法隻能答應啊!”
“長公主生母呢?”
章婕妤循聲望去,見是定北王世子霍轍,連忙擺手哆嗦不已:“不是我不是我!她,她是被太後的人殺死的!對,是太後!”
他強忍著想殺了這女人的衝動。
“葬在何處?”
“這……”章婕妤全身都在顫抖,不敢再張口。
“說,何處?”
“我說我說!”霍轍臉頰上還有別人的血跡,他逼壓向前,渾身戾氣難止,章婕妤嚇得大喊,“屍……屍骨無存!”
霍轍緊握住了雙拳。
若是昭華知道,必定難受。
“我本來是想給她立墳塚的,可她……她是被我誘騙出來的,我不敢……”
“鋥!”
隨著刀劍出鞘的聲音,霍轍那一身茹毛飲血的氣勢才盡數宣泄出來,鋥亮幹淨的刀劍這一刻似乎染了血。
章婕妤嚇得連連往後退,“霍轍!你……你要做什麽,我可是後妃!”
滿朝文武皆驚。
這才是定北王世子本身的模樣!
他一向以病弱斯文的模樣出現在世人麵前,他們險些都忘了,他可是嗜血如麻的武將!
“長公主親下湖州,治貪官,平腐敗,救下數萬鹽民!如此風華人物,卻因你一宵小而死!本將若不殺你,天下共憤!”
“聿之!”逸王攔他。
父皇還未親自下定論,章婕妤身份畢竟不同。
可霍轍看章婕妤的眼神已如同看一死人。
手起,刀落……
“霍轍!”
*
他的手瞬間頓住,刀鋒停留在距離章婕妤腦袋僅幾寸的上方,目光循聲望去。
“陛下駕到!”
“長公主駕到!”
群臣驚詫,麵色各異。
“陛下?陛下真的來了?!”
“還有長公主,不是說已經……”
而這個時候,唯有晉國公一臉從容,撩衣擺跪了下去。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長公主千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跟著跪倒下去。
“陛下萬歲!長公主千歲!”
章婕妤跟見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老大。
“昭華你沒死?怎麽可能!”
永豐帝由昭華扶著坐到了龍椅上,深深看了一眼章婕妤。
“渝州別駕黎廣之女黎姝,欺君枉上,謀害長公主生母,交由長公主處置。八皇子唐慎,即日起移住廣集殿。”
永豐帝點明了她的身份,那麽她便連嬪妃也算不得了。
至於唐慎,永豐帝已經打算於玉牒上修改其出身。
“不,不!臣妾是你的嬪妃啊,陛下!太後,太後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她慌亂地去抓太後鳳袍的衣角。
對於無用之人,太後連眼神都懶得吝嗇。
她看向龍椅之上的永豐帝,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這句話:“你果然是裝病。”
袁太後已年邁,發間的白絲即便被鳳冠包繞著也不能全然隱藏。
便是這個女人,暗地裏弄權大邕十數年。
“大邕江山若毀於我手,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故而兒子不敢再病。”
十多年來,他總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殫精竭慮地想令大邕中興,卻每每被一股子勢力阻礙。
那些朝中大大小小的老臣,分明背後無人,應是純臣之身,卻總是擰成一股繩,幹擾他許多興盛大邕之策。
譬如科舉,譬如鹽策。
隻是曾經他從未想過,會是一力扶持他登基的太後。
如今回首想想,當年他與懷王,本非實力對等。
可在太後插手後,兩邊勢力從來平等,一旦誰居上,另一人必定以功進益;一人受先帝申斥,另一人也必定因事降罪。
而唯有清河王,從始至終都是一位尊貴的閑散王爺,整日以詩書為樂,甚至與懷王情分更深一分。
可懷王就是如此突兀的當街了射殺清河王。
其中隱情,已無人可以解釋。
可永豐帝此時十分清楚:太後,從來便沒有離開權力樞紐。
千牛衛兵很快將黎姝被拉下去。
而擁護太後的文臣此刻不敢多言,武將亦被製服。
隨著身邊最後一個人被帶走,便隻剩袁太後自個兒。
原本要臨朝的誌得意滿,到了此刻竟顯得寂寥淒涼。
但她仍舊孑然站著,哪怕身邊空無一人,她也不願彎下身骨。
她最後垂眼看底下的人。
她之所以敢在今日動兵,是自以為勝券在握。
可誰知每一步棋子,都被算好了。
袁太後看著永豐帝無甚病態的麵容和一旁的昭華,還有什麽不明白。
為了做這一局,皇帝果真煞費苦心。
“原來如此。”
“皇帝,你贏了。”
永豐帝神色平靜,並不覺有可喜之處。
皇室動**,天下不安,他再得了勝利又有何益?
“入伏了,京中炎熱,母後移居行宮養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