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三哥病重,五哥七哥山水不顯,哥哥便是當之無愧的儲君。如今三哥漸漸病愈,雖難封儲卻也不愁命數。而五哥又走到了人前……”

“五哥出使北燕大功,歸來後必定封王。我本想著,五哥仁厚,哪怕是他將來為太子,哥哥退居,也不會鬧到兄弟鬩牆的地步。可偏偏當初他受刺,哥哥真的插了手。”

到了這地步,她並不覺得唐衍會放過自家兄長。

何況,隻要兄長能順利封儲,她便很快能回家了。

“自古成王敗寇。”她眸光倏爾堅定,“這個儲位,哥哥必須爭!”

侯春靜靜地聽著,看她如此為兄長前程殫精竭慮,不由心疼,“瞧著要起風了,殿下可要回院。”

寶儀卻聽不到這話,心思沉浸在這些時日的變故內。

“父皇這一次看似是裝病以惑太後,可這些年父皇的確積勞成疾,隻是他一力扛著,還未叫人知曉罷了,他也早有意立儲。若真有朝一日……我必得提前做好打算。”

侯春不忍,“殿下……”

她卻深深吐出一口氣,看向他,“侯春,這些年我過得渾渾噩噩,為了回家走了許多彎路,臨到這些時日我才恍然大悟。”

侯春許久沒聽她說起“回家”二字了,一時間恍惚不已。

“殿下,要回去了嗎?”

“或許吧。”話雖如此,她臉上卻有著清晰可見的歡喜與期待,“不過若我走了,必定也會安排好你們的去處的。”

她笑著,“侯春,你該為我高興。”

侯春努力揚起一抹笑臉,“是。”

他會喜殿下所喜,憂殿下所憂。

一如多年前殿下將他從掖庭帶出時,他的承諾。

*

另一邊,北燕甚是“懂事”。

北燕帝人雖然老了,卻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

北燕與北狄大邕相鄰,三國中尤以大邕勢力最強,卻也最是資產豐饒。

北狄來談聯盟時,北燕帝聽聞大邕永豐帝病倒不能理事,而境內太後當政為鞏固權勢必然不敢反擊,本著能吞一點兒是一點兒的想法,他甚是心動,由著長子去了。

而如今大邕的皇子帶著大邕帝的親筆密信來了,還許以威逼利誘,這一打聽才曉得,永豐帝都複朝了!

明白大邕內亂實則是個幌子的北燕帝立馬不敢亂來。

即刻向大邕說明他並沒有入侵大邕之心,一切舉動皆是長子悖逆之舉。

自然了,不管是否是謊話,大邕隻需要一個態度。

為了能與大邕繼續互通往來甚至借由此事多得些好處,北燕帝毫不猶豫地處死了長子,又立即收兵,甚至駐兵在北狄邊境上,一副隨時都可能反咬對方一口的意思。

北狄因為北燕的反水瞬間孤立無援,上演了猶如重華大殿上的一幕。

而這一回,本就驍勇的定北王軍不再忍讓,一股腦幾乎打到了北狄的大本營。

消息傳來大邕,舉國上下皆歡慶!

永豐帝趁熱打鐵,令在京兩位年長皇子及大理寺徹查科舉舞弊案。

隨著太後出發行宮,許多屍位素餐的勳貴們跟著倒下。

沒了阻礙後的大理寺查案簡直神速,加上太原王氏還有個堪比王束的王爻輔助。

三日後,一份新的卷宗便呈上了紫宸殿案頭。

“巡考招供:順義伯府劉章之卷宗,乃是劉章本人親手寫上王尾之姓字,充為王尾之作混淆視聽,至於王尾之卷宗,損於彌封李恙。”

“且在案發後,劉章曾暗使人誘導王尾,以至其為護族自縊。”

昔日劉章狀告太原王尾更換其卷宗則更是無稽之談。

實是劉章不滿兄長無才卻居其上襲爵,故而接受太後利誘,以謀深遠。

而這一次的科考場裏頭,永豐帝故意放開了口子,太後的人便如鰍入泥般鑽營了進去。

永豐帝親自當朝公開再審此案,複查太後所貶官員,並重閱科舉卷。

七月初,科舉榜更名,其中名次除少數涉事人外,基本無誤。

兩次閱卷出來的榜單,足以證明此屆科舉名之副實!

一月間,查明查抄了不少貪汙官員府邸,亦赦免釋放無辜之人。

七月中,秦國公及一眾無辜同考官複原職返家。

永豐帝於曲江,設瓊林宴。

除狀元王束述職京外,其餘科舉學子皆往。

史載永豐十四年七月二十一瓊林宴,帝攜皇子公主親至,與考生同醉,大酣!傳臚太原王爻,以才選為戶部度支令史。

後五日,吏部文書下達。

士族或寒門有才子弟皆赴任,科舉漸成大勢。

*

長公主府,雲冀又悄無聲息地翻牆入內。

昭華正在書房寫藥方,見他來也不意外,隻笑說:“你跟著謝九怎麽都學了這些東西。下回走正門進來。”

雲冀沉默了會子,眉眼低垂緩緩吐出個“是”。

昭華停筆抬首,見他模樣笑意更深,解釋道:“府裏添了一波暗衛,射術甚佳,若他們沒認出你來,你便被射成篩子了。”

雲冀一怔,隨即瞳孔微張,眼睛亮了。

殿下必定跟府衛提過他。

可他想起一事,眸光又黯淡下來。

“自跟殿下起,您每次行動都未落下我。這次這麽危險,您也不帶我。”

有些委屈,還有惶恐。

晉國公府上下,也隻有老國公爺知道,卻也無法具體告知於他。

得知殿下身陷困頓,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昭華啞然。

正要說什麽,卻聽他又自顧自道:“我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殿下不能隨意告訴太多人。”

他抬眼,“所以我已經打算去北境赴任。”

雲冀說:“等哪日我成長為如趙邡大將軍那樣的人物,定然便能幫上殿下的忙。”

若還留在京中,或許能看著殿下,可他一介小卒,幫不了她。

隻有到了邊關,才有立功的可能。

昭華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

“終於肯多說些話了。”

才撿到他的時候,他跟個悶葫蘆似的,話少得厲害。

後來大多時候也是言簡意賅得很。

如今這樣,才有些鮮活的模樣。

她說著起身,進了裏屋一趟,回來時手裏拿了一件金絲軟甲。

“你為屬助我一載,我也無甚好物相贈。戰場刀劍無眼,守衛邊關百姓要緊,卻也要顧好自己的性命。”

他將東西捧在手中,“雲冀必定珍重自身,**平北境敵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