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說的好聽。若是像你說的這麽好,你怎麽不鑽壇子裏憋三年,你怎麽沒有埋在花樹下做花肥?老子若不是命硬,熬過了你們的折磨,又遇到了好人,如今不知道已經轉世投胎多少年了!”

初一恨得兩腳狠狠一跺,“廢話少說,忘憂穀今日過去,若是還能存在世上,小爺以後跟你姓,做你孫子!”

這是談不攏了,眾人都齊齊握緊了手裏的武器,今日免不得有一場苦戰了。

有人喊著給同伴鼓氣,“大家都別怕,他再厲害也是一個人,咱們這麽多,耗也耗死他了。”

“就是,回到八年前,他還是蹲壇子的矮馬呢,有什麽好怕的,把他剁了,再塞回壇子裏!”

“好啊,正好今晚那些矮馬還沒什麽吃的呢,不如嚐嚐他們師兄的肉是什麽滋味!”

眾人說著說著,居然亢奮起來,好似高仁被剁已經是板上釘釘兒的事了。

高仁這次倒是沒有跳腳回罵,冷靜瞧著眾人這番作態,好似在看一群叫囂的螻蟻。

他們還以為他是剛出壇子的新手,不,他在江湖上混跡了快十年,又跟著大元最尊貴的一家人十年,他若是沒有長進,還有什麽資格站在那家人身旁。

“來吧,今日送你們去見閻王,這次,我要忘憂穀雞犬不留,以後江湖上再也沒有忘憂穀,再也沒有孩子被塞壇子,再也沒有你們這些垃圾看著礙眼。”

“好,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眾人留了七八個人守著山洞口,其餘都是殺氣騰騰衝了下來。

高仁抬手慢慢擼了一把頭頂的紅頭繩,最近小米因為又懷了身孕,嗜睡的厲害,別說給他做好吃的,就是這個小辮子都好幾日才能梳上一次。

不過,等他這次回去,小米恐怕就能好很多了。不過興許又聞不得什麽味道了,他還是小心一些,身上不能站了血腥。

最主要的是不能受傷,否則被嗅出傷藥味道,他絕對會被關在宮裏,一步都不能出來遊**。

“真是麻煩呢!”

高仁忍不住“甜蜜”的抱怨,手下也不慢,一個矮身躲過迎麵的長刀,回身傷了那人一匕首。

匕首好似隨意從那人脖頸劃過,那人跌倒在地,不過是眨眼功夫,傷口就開始瘋狂往外湧出鮮血,顯見是活不成了。

這大大刺激了眾人,嗷嗷喊著又衝了上來,“殺啊,給老三報仇!”

高仁冷哼,小小的身子,如魚得水一般在眾人之間遊走。

眾人不時發出痛呼,倒是沒有人被奪了性命,於是有自作聰明的人就喊道,“大夥兒加把勁,這小子沒力氣了,把他留下,老子要點天燈!”

“點天燈,哼,老子點你還差不多!”

高仁正貓戲老鼠一般,還打算多玩一會兒,隨著主子登基之後,很少出門,宮裏也沒有什麽危險,他一身本事閑的都要長蘑菇了。更別說那些侍衛,每次抓了他們對打,還不等動手,他們就認輸了,無趣之極。

今日有機會,他可是打的太痛快了。

就在這樣的時候,山穀口卻是有衝進七八個黑衣人,都是黑衣黑褲,黑巾遮麵。

眾人都是分不出敵友,於是紛紛退到一旁,等待機會。

倒是高仁掃了一眼那些人,就跳腳罵了起來。

“你們這幫笨蛋,小爺不過出來走走,你們跟來做什麽!”

來人正是玄冥,帶頭的是玄五,他同高仁打交道多了,最是清楚這位小祖宗的脾氣,於是趕緊上前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主子有多惦記您。先前在…家裏尋到您,就怕您在外邊轉悠吃不好睡不好,這才催我們出來給您幫把手,您也好早點兒回去。”

另一個黑衣人也是趕緊幫腔,“就是啊,統領,聽說三少爺調查的案子有些眉目了,馬上就要收網了。沒有統領您在身邊護著主子,我們在外邊走動,這心裏可是不落底。”

這話果斷哄的高仁歡喜起來,嘴角翹著,問道,“小…主母可問起了,誰敢告訴她,我出來殺人,別怪我發火啊?”

幾個黑衣人真是恨不得翻白眼,這位小祖宗除了主子一家,可真是六親不認,哪次進江湖不是腥風血雨一片啊,他們就是不說,又有誰不知道。

但他們嘴上可不是不敢這般說,隻能繼續哄著,“不會,不會,主母還以為您出來給幾個孩子尋好玩的呢。聽說老家那邊有人捉了老虎崽子給小主子們玩耍…”

“什麽?”高仁跳腳,“野獸崽子那是好養的嗎,萬一傷了幾個孩子怎麽辦?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一趟!”

說著話他就要走,卻是突然想起還有門戶沒清理,於是就道,“趕緊動手,幫我把這裏清理幹淨,雞犬不留。山洞裏的壇子不要動,一會兒老子過去。”

忘憂穀眾人聽他們說話熟稔,就猜到事情不妙,但不等想出對策,就又被殺到了眼前。

於是一場混戰就展開了,原本一對十幾,他們就不曾站到便宜,如今九對十幾,那簡直就是單方麵的屠殺。

“叛徒,你不得好死!”

“小矮子,我跟你拚了!”

高仁冷著臉,翻著白眼,遊走在眾人之間,不時伸出匕首,結束一條性命。

很快,所有人就都躺在地上,沒了性命。

玄五眼神閃了閃,雖然他們也常出任務,清理個把敵人不在話下,但這般不問緣由,還是第一次。

高仁猜出他們的心思,冷哼一聲,帶著他們進了山洞。待得那幾十個壇子被打破,放出野獸一般的孩子。玄五幾個簡直暴怒的頭發都豎了起來。

“怎麽,這會兒知道那群蠢貨手下狠了吧?不是還可憐他們嗎?那這些孩子,誰來可憐?”

玄五幾個都沒說話,再看那些或者呆滯或者狂躁四處亂爬的孩子,都是不知如何處置是好。

“尋個地方養起來吧,若是實在救不活的,也是他們的命了。若是能救回來幾個,以後給小主子們做個護衛也好。”

高仁擺擺手,帶頭走了出去,顯見不願意在這個讓他憤怒的地方多站一秒。

眾人偷偷掃了一眼他七八年來也沒有變化的身高,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平日對他的懼意,倒是減了幾分,添了同情之色。

熬過這種非人苦難的,沒變成殺人瘋子就不錯了,高仁隻不過脾氣暴躁了一些,實在是上天垂憐。

這會兒太陽正好從山穀上方照射進來,溫暖又明亮,好似溪水一般,迅速衝去了高仁心裏的陰霾。

他忍不住抬了頭,伸手擋住陽光,隻從手指縫隙裏露出那麽一縷,投射在他眼底。

這束光就如同一粒火種,慢慢溫暖了他的全身,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就好像那個姑娘之於他的生命…

“玄五,這裏交給你們了,放把火燒的幹淨一些,再留兩個人守倆月,萬一有漏網之魚,也送他們去地下團聚。”

“是,統領。您這是要…”玄五苦著臉應下,猜著他又要走,趕緊攔阻道,“您還是回家去吧,主母惦記呢,方才不好說,聽說草原王要進京…”

“小蠻子怎麽來了,這小子賊心不死啊,我回去了,你們趕緊收拾!”

果然,高仁哪裏還忍得住,跳腳喊了一句,就眨眼跑的沒了影子。不必說,這是回宮去了。

留下玄五抹抹腦門的汗水,心裏萬分佩服自家主母。高仁這暴躁的脾氣,他們每應付一次,恨不得領個任務跑上三千裏。

倒是主母平日怎麽過來的,不但把高仁馴得服服帖帖,還死心塌地。

一路向北,比之南邊要涼爽很多,高仁礦跑了半月,總算到了京都之外,待得想要進城,才想起自己還一身血腥氣呢,於是尋了一條大河,衣衫搓揉兩把掛上大樹,他一猛子紮下去,洗個幹淨,又穿了衣衫,滿身的風塵和暴虐就不見了…

送了初一回草原,皇宮裏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小米不知為何就覺得有些氣悶。倒不是如何舍不得初一,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初的小啞巴,而是統領數萬部族的草原王。

但看看頭頂同皇宮一邊大的天空,免不得要歎氣。

孩子們可是歡喜壞了,不但有小熊小老虎一起玩耍,如今還有草原舅舅送的小馬,他們恨不得整日長馬背上,自然惹得初一吃醋。

“哼,小蠻子就送了幾匹小馬,你們就喜成這樣?小爺,小爺還去南邊…”

最後幾個字,他到底含糊沒有說出口,那些血腥之事,還是不要說出來嚇唬孩子們了。

小米倒是從玄冥嘴裏聽說過幾句,於是就坐在樹下招手喊道,“高仁,過來。”

高仁眼睛一亮,但臉上卻依舊一副不耐煩模樣。

小米太過了解他這別扭的性格了,拉了他在身邊坐下,抬手扯了頭繩,又摘下自己頭上的玉梳子給他重新梳理好辮子,這才說道,“以後不準隨便跑出去了,多少日子見不到人影兒,萬一在外邊遇到什麽危險怎麽辦?都不知道去哪裏找你?”

高仁嘴角勾了勾,還是不肯應聲,小米抬手敲了他一記,果然也沒有再嘮叨。

細碎的陽光從頭頂的樹葉上落下來,曬得高仁有些困,就那麽蜷縮在小米身邊閉上了眼睛。

小米偶爾扭頭看見,就拿了錦墊給他枕著,然後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他的背。

幾個孩子玩累了,蜂蛹過來,這個要喝水,那個要吃點心,小米於是豎了手指要他們低聲。

承盛心思粗,灌了茶水就問道,“母後,高仁怎麽長不大啊?”

其餘三個孩子也是好奇的打量高仁,惹得小米趕緊扯了他們坐下,笑道,“高仁哥哥小時候家裏窮,沒有吃的,餓壞了,所以長不大。”

幾個孩子都是麵露不忍之色,怡安第一個說,“母後,以後我的點心分高仁三塊。”

說完,她又有些心疼,畢竟一日母後隻準許他們吃六快點心,於是又收回一根手指,小聲道,“兩塊,行不行?”

“我也分高仁兩塊,他還帶我飛高高了!”

這是承翔開了口,剩下承運和承盛兩個更是一起點頭。

小米聽得心裏柔軟之極,挨個在兒女臉上親了一記,“你們都是好孩子,一會兒母後去炸肉丸,獎勵你們好不好?”

“好,好,母後,還有高仁,給高仁多一碗!”

“好。”

母子幾個說笑的熱鬧,都是沒看見躺在一側的高仁,已經是淚流滿麵。

無論走過多少苦難陰暗,最後的終點是這裏就好。

因為這裏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就是你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