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離開南陽郡的那一日,整個南陽郡下了一場前所未見的大雨,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幹涸的田地也濕潤,萬物複蘇,處處可見生機。

與此同時,一直籠罩在南陽郡上空的陰霾隨著陽光的日趨溫暖徹底消散。

盛品蘭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被雨水滋潤過的南陽郡,就連空氣都變得伊人起來。

“王素走了南陽郡的天都不一樣了,早知道這樣,應該早點讓他走才是,沒準還能挽回一些莊稼裏的損失呢。”

盛品蘭扭頭和一眾同僚抱怨。

眾人抿唇發笑。

幾日相處下來,同僚們也都了解了她的脾性。

從一開始的試探,針對較勁到逐漸折服。

盛品蘭做事認真,說話做事條理清晰,處理起政務來,竟然比他們這些在朝堂混跡多年的人還要老辣熟練。

遇到不懂的問題,她也不會強撐著不懂裝懂,而是會虛心求教這般態度。

私底下,幾人沒少惋惜,可惜盛品蘭不是男兒身,倘若是男兒在官場上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盛舍人,萬載已過,雖說這一季的糧食是來不及補種了,但是百姓是靠著土地吃飯的,好好經營,到了冬日裏也不至於過得太艱難。”

說話的是霍禦史,庶族出身,深諳農事。

盛品蘭虛心求教,“的確是應該早有準備,霍大人可有什麽意見嗎?”

霍禦史早有準備,拿出了自己連夜準備好的計劃書。

盛品蘭看過後並沒有著急發表意見,而是拿給眾人一起觀看討論,最後將獲得支持數最多的幾條建議安排了下去。

薑永寧和唐禦史不知何時來到了門口,並沒有上前打斷幾人。

薑永寧嘴角的笑意抑製不住的上揚。

唐禦史眼中的表情就要複雜的多時而讚歎,時而惋惜,時而擔憂。

薑永寧見狀微微一笑,示意唐禦史去一旁的涼亭。

唐禦史拱手手,心知長公主有話要跟他說。

然而他其實不是很想去,可長公主在前他也不好拒絕,隻能一臉苦相的跟在身後。

到了涼亭,薑永寧屏退了伺候的人,親自為唐禦史沏茶。

唐禦史受寵若驚,“長公主,這?”

薑永寧一副閑談的樣子,“唐卿不必如此拘禮。”

薑永寧將沏好的茶放在唐禦史的麵前。

唐禦史嚐了一口,“好茶,好茶。”

薑永寧眼中笑意驟減,“這兩日就該回去了,南陽郡這裏總要挑選出一人來主持大事,你可有好人選?”

這般公事公辦的語氣反而讓唐禦史鬆了一口氣。

唐禦史捏著胡子,略一思量,“臣覺得盛舍人倒是不錯,不過她年紀輕,又是女官,隻怕難以服眾。”

薑永寧心有不甘,“可她無論是能力還是品性,都很適合這個位置,美中不足就是年紀輕了一點。”

可年輕又不是劣勢,年輕才大有可為。

若是都想朝中的官員哪樣沉穩,南陽郡再過幾年也發展不起來。

況且,就連唐禦史這般剛正不阿的人,現在都開始說奉承的話了,盛品蘭若是留在京城做官,隻怕要不了多久也和他一樣。

朝廷需要處事穩重顧全大局的臣子,同時也需要榮辱不驚初心不變的官員。

唐禦史哪裏聽不出來長公主屬意的人選還是盛品蘭,其實他也覺得盛品蘭各方麵都很好,拋開年紀輕這一點不談,她的心機見識和手段都不弱。

若是將南陽郡交到她的手裏,南陽郡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恢複。

“公主,您提拔盛品蘭為官朝中已經有很多人心存不滿了,倘若再破例讓她擔任南陽郡郡守,隻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薑永寧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唐禦史。

“唐禦史,本宮記得當初你擔任禦史台首官的時候,曾經說過要讓大大乾的吏治清明,可現在怎麽如此的束手束腳?”

唐禦史忙起身,“臣有愧。”

薑永寧揮了揮手,慢悠悠的道:“選官選的是能力和品行,既然與家世背景無關,自然與性別也無關。”

如此好的官員倘若因為性別而限製了她,實在是大乾的損失,也是南陽郡百姓的損失。

唐禦史額頭滑下冷汗來,心中焦急不已,卻沒有底氣勸阻,隻能委婉的說出心中的擔憂,“長公主,女子為官不是長久之計,既然長久不了公主又何必如此費心呢?”

薑永寧心中澎湃,“不試一試怎麽知道長久不了呢?就算最後,朝中一個女官都沒有,起碼本宮為此努力過,也不會後悔,本宮想那些敢於入朝為官的女子也定然不會後悔。”

唐禦史震驚在當場。

薑永寧看著他,唐禦史迎視著這對目光,也不動,也不說話,隻覺得心跳在加速,呼吸在加重,血液的運行在加快。

薑永寧再等唐禦史表態。

這時,一陣微風拂麵,薑永寧抬手接住了一片垂落的花瓣。

唐禦史看的入神,半晌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臣想舉薦盛品蘭做南陽郡新任郡守。”

薑永寧虛扶起唐禦史,眼露欣賞,“唐禦史,本宮替所有的女官謝謝你。”

有了唐禦史的提議,朝堂上反對的聲音會小很多,隻要稍加運作,盛品蘭的位置就穩了。

“既然盛品蘭要留下來,其他人也留下吧。”

說到這裏,薑永寧忍不住多看了唐禦史一眼,當初選人的時候唐禦史應該就想到了這一點,選的人都是穩重老實的。

明明他的心裏也認可盛品蘭的能力,可就是邁不開第一步。

“長公主,聽聞工部的崔大人在山中發現了新的礦脈,不知公主打算將此處的鐵礦交給誰管理?”

薑永寧:“……”

唐禦史又變成以前的唐禦史了。

薑永寧無奈,“來之前,本宮答應過晉王,若是發現此處有鐵礦,第一年要先緊著邊關和季家軍,當然唐禦史若是覺得此舉不妥,再商議商議就是了。”

唐禦史當然覺得不妥了。

按照朝廷律法規定,所有的礦產都應該交給朝廷統一的管理,晉王憑什麽直接占了一年的份額,難不成朝廷還能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