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賴尚書遞交了辭呈,再三哭訴自己年事已高,希望陛下能夠準許告老還鄉。

薑洺鈺看過刑部的記錄,此時看著賴尚書的老臉分外厭惡,很想壓下他的辭官折子,讓刑部徹查到底。

可之前阿姐留下了話,如果賴尚書要走,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因為國子學的事情不隻是禮部的失職,還牽扯到了朝中不少的大臣,牽一發動全身。

現在是發現互市的最佳階段,不能為了這點事讓天底下的讀書人蒙羞,丟臉。

薑洺鈺起先氣不過,私底下招來了孔大家,張閣老和方閣老,甚至年事已高的廉閣老他也找了。

結果,四個人都說不是處罰賴尚書的時候,過往的案子也不適合現在挖出來。

薑洺鈺是個能夠聽得進去勸說的人,雖然不情願卻也隻能如此。

不過,薑洺鈺心中有氣,並沒有聽從方閣老的意見再三挽留賴尚書,詢問了賴尚書幾次後,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直接同意他辭官的事情了。

讓準備了一肚子話的賴尚書愣在當場,他的臉色變了變,朝臣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張閣老微微搖頭,方閣老用茶杯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賴尚書原本還想賴著說幾句忠心的話,薑洺鈺卻讓人宣布了退朝。

賴尚書:“……”

所有人都站出來跪送薑洺鈺。

官職低的官員遠遠的看了一眼賴尚書,三三兩兩的走了,也有想留下來看熱鬧的,可看到張閣老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們也隻好走了。

張閣老想了想上前攙扶起了賴尚書,扶起他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衣服都濕透了,心中微歎。

賴尚書抬頭看向了張閣老,苦笑一聲,笑容比苦瓜還要苦。

他萬萬沒有想到,陛下對他厭惡如此,同時也鬆了一口氣,陛下發過脾氣後,應該不會對賴家出手了。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賴尚書對著幾位同僚深深的行了一禮。

眾人心酸,雖說他多少有點罪有應得的意思,但是同朝為官這麽多年,除了這件事,其他方麵賴尚書做的還是不錯的。

工部曹尚書是個厚道人,問道:“不知賴尚書以後有什麽打算?”

賴尚書今年六十有三了,但是身子骨很硬朗,若真的回家種田,未免太可惜了。

賴尚書留戀的看了眼大殿,目光略有不舍,“許久沒有回家祭祖了,日後怕是不會再來京城了,幾位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到舍下小住,我親自下廚。”

“別的不提,你做的魚倒是鮮美。”衛尚書笑道。

眾人一笑。

賴尚書和幾位同僚話別,輪到孔大家了,他麵上落下了幾分,他能夠有今天全都是拜他所賜,可當他看到孔大家清澈的眸子望向自己的時候,不知怎麽的他竟然不氣了,甚至有點心虛。

賴尚書對著孔大家行了一禮後,越過他走出了大殿。

紀尚書捏了捏胡子,好奇的問道:“賴尚書走了,誰來接替他的位置?”

說著,視線落在了孔大家的身上。

孔大家瞥了他一眼走了。

紀尚書不明所以,難道不是他嗎?

夏尚書道:“長公主有意挑選一位宗室子弟擔任禮部尚書的位置。”

大乾的宗室子弟不比前朝,前朝的宗室子弟年紀到了,基本會外放到地方,替皇帝監督鎮守四方。

大乾的宗室子弟,如果沒有旨意是不能隨意離開京城的,恒王死了之後,宗室子弟就更加消停了。

紀尚書琢磨了一下,“不會是晉王吧!”

衛尚書直接反駁道:“不會是晉王。”

其他人也覺得不會是晉王,晉王打仗是厲害,但是他可是連詩詞都說不上來幾句的大老粗,怎麽可能擔任禮部尚書,做兵部尚書還差不多。

陛下和長公主選誰做禮部尚書也不會選擇晉王,況且晉王也不算是宗室子弟。

方閣老突然開口道:“難不成是薑貢?”

張閣老聞言點了點頭,“有可能。”

曹尚書眨了眨眼,“你們說的是禮郡王?”

方閣老點了點頭。

禮郡王李貢是先帝的堂弟,自幼喜好讀書寫字,曾經憑一己之力考上了國子學一舉成名。

後來更是冒名考上了進士,先帝大為讚賞,覺得他給薑家的兒郎做出了榜樣,欽點他為那一屆的榜眼,若不是為了避嫌,其實以他的成績是可以做狀元的。

薑貢在翰林院呆了兩年,後來被先帝派遣到了地方,做過縣令,長史,差一點擔任一州刺史。

是唯一一個憑借著功名外放做官的宗室子弟。

先帝在世的時候,很喜歡他,小的時候薑永寧經常能夠在宮裏見到他的身影,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就消失了。

薑永寧查過吏部的文檔,上麵記錄著薑貢在回京述職的時候遇到了馬匪,腿上挨了一刀,雖然保住了性命,卻成了殘廢。

先帝聞聽此事痛心不已,本想給他找個清閑的位置,可薑貢卻不願意以殘軀之身入朝為官。

沉寂了幾年,去了京城裏的一家書院做夫子,一直到現在。

“禮郡王考慮的如何了?”薑永寧溫聲問道。

薑貢按著發酸的腿,站了起來,“陛下,長公主,朝中有很多有才幹的人,他們足以勝任禮部尚書的位置,臣不過傷殘之軀恐難以服眾。”

“能不能服眾要看你的本事,本宮不在乎傷殘與否,蔡槐的半張臉都毀了,照樣做刑部侍郎,將來還有可能做刑部尚書,皇叔又何必推辭,難不成堂叔是嫌棄累,不如在學院教書清閑?”薑永寧聲音隱隱透著不悅。

“臣不敢。”

薑永寧給薑洺鈺使了一個眼色。

薑洺鈺心領神會,親自扶起了薑貢,半大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皇叔,禮部雖然是六部之中最清閑的部門,卻也是最重要的部門,這麽重要的地方,朕實在不放心交給別人。”

薑貢遲疑著點頭,是應該找一個放心的人。

可為什麽是他呢?

“朕要選個宗室的人,皇叔也知道宗族裏麵其他人都是什麽樣子,除了皇叔實在沒有人可以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