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走幾步,我又站定了,我想到房嬸知道的事情多,便又折了回去了。

我問她哪有便宜的煤賣:“我這邊好不容易賺了兩個錢,到最後全都要買成煤塊了。這煤塊也太貴了一點。”

房嬸點頭:“你說得對,這是一筆大花銷。我也沒聽說哪裏有便宜的煤賣,不過巧兒,我知道你能吃苦,才告訴你的,要是你想要煤,你去東邊的那個矸石山去看看吧。”

我一愣:“矸石山是什麽地方?”

“你就從這邊一直走,拐兩個彎,過了鐵道口。”房嬸用手給我指著方向,她告訴我熱力廠進了煤燒暖氣,燒之前工人會把裏麵有些石塊或者質量很差的不能燒煤塊扔出來,一起運扔到一個地方。長此以往,那邊就成了一座矸石大山,最近更是幾乎一天一車的往裏麵倒。

“他們工人很忙,哪能分揀的那麽仔細?難保就有些樣子不好的煤塊也被扔出來了,也有些煤麵摻在裏麵。有時候甚至還有人能撿些什麽鐵片子,鐵絲什麽的,一斤就可以賣一塊呢!所以很多人去撿,你要是能去的話,辛苦幾天,就能把這一冬天燒的煤錢給省出來。”

我急忙問:“去那邊要錢嗎?”

“不要錢!可是太辛苦了,而且人家從上麵直接把石頭扔下來多危險!石頭砸了人,人家也不會負責的,我認識一個賣燒餅的就是去撿煤的時候,把胳膊砸斷了,可慘了。”

我咬著牙說:“行,我去撿,要準備什麽?”

“你準備幾個煤袋子,一個鐵鉤子一個鐵鍬頭,再帶上點幹糧就行。可是巧兒,你真的行?那邊的人可都凶的很,有些人還在靠著撿煤賣錢,到時候有了好東西,說不定要和你搶奪,弄不好要打起來的。”

“我什麽事兒沒遇到過啊?我有信心。”

和這個比起來,一個冬天省下兩三百塊的煤錢更讓我人振奮。正好有大嫂幫我看著攤子,我多撿一點不是挺好?

房嬸歎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發:“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家的,為啥總是幹這麽辛苦的事?”

“我沒事!”我笑著說:“再說我除了有一把力氣,也沒被別的了。”

房嬸說:“你要去可得早點,去晚了人家都撿沒了。四五點鍾到那邊,拿著個燈,說不定就能見到鐵塊。我們家不燒煤,不然我也和你一起了。”

“你家有燒火的何必要這個麻煩呢!”我笑著拉住了房嬸:“你這次可幫了我大忙了!”

“這是啥幫忙,我都擔心害了你呢!”她一臉憂愁的看著我。

我讓她安心,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路過商店的時候,我又買了一點肉和雞蛋,另外還有一大袋子奶粉,現在大嫂懷孕,一定要讓她讓吃的有營養才行。

我把東西放在車子的小筐裏,推著往前走,眼看就要回到攤子了,見到前麵的路口兩個人走了一個對麵,是高天生和一個個子高挑的女孩,高天生穿著普通的黑棉衣,那女的穿著粉紅色棉襖,黑色的棉皮鞋,樣子很是好看。

兩個人應該是從一個小吃店出來的,我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便把我的車子推到一邊去,把道路給他們讓出來了。

高天生和我打招呼:“巧珍你好。”

“你好,我走了啊。”我直接要走,可是高天生卻用手按住我的車把:“我有點事要和你說。李梅,你先回去吧,我一會就去找你。”

女的點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快步的走了。

我和他相對無言的站了一會,還是我先說話的。

“聽說你要出國了,恭喜你。”

高天生道:“其實那天早上我想要去陪你送貨的,可是病了。是真的,我得了重感冒。家裏人不讓我出來,也沒辦法告訴你一聲。”

“恩,你好好注意身體,不要累壞了。”事到如今是怎麽樣的也沒什麽意義了,我低著頭看著他的鞋尖,心裏很難過。

高天生歎了口氣:“巧珍,我真的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雖然我們有差距,可是我從來沒想過就這樣分開了。好幾次我都想要去你的攤子,可是又覺得隻會給你帶來困擾。”

“剛才那個女孩是要和你一起出國的人?真的很優秀。你們倆很合適呢。”我笑道。

高天生詫異的看了看我,然後說:“我和李梅真的沒什麽。隻是吃飯的時候碰到了。你不要誤會了。”

“我還要回去擺攤呢。你去追上她吧,她走的應該不遠。哦,對了,我祝你前程似錦。”我說完就騎上了自行車,快速的走了。

我一路上都在回憶著和他剛才的對話,簡直沒有一句話是踩在對方的點上的,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麵了吧,我苦笑起來。

回到了攤子,把些東西全都拿了出來。

大嫂很高興,也有點心疼:“這些一共要花多少錢?在城裏真的是天天都要花錢啊!”

“沒事!我賺了錢的,這些一共還不到一百塊呢。賺錢就是為了用來花的。”我笑著把棉襖在她的麵前比量了一下,顏色不錯,而且很肥大,可以她大肚子的時候也能穿。

大嫂這時候突然拍拍腦門:“對了,看我的這個記性!剛才你不在的時候,一個青年人給你送來了這些東西。”

紙殼箱子做的小**麵堆滿了一堆書籍,全都是半舊的初中教材教科書,另外還有些農校的基礎教材,我頓時呆住了。

“他說他叫做高天生,你一直想要這些書,所以幫你找了一些,哦,還有一張紙條。”

我拿起來看了看,上麵是他的清秀有力的字跡:這些都是我幫你借過來的,我希望你能實現你的夢想。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他竟然還記得我曾經說的夢想,會在走之前幫我做這個事情。

大嫂拉住我的手:“你這是咋了?”

我搖頭擦著眼淚:“沒什麽,我隻是有點迷眼睛。”

大嫂幫我把那些書放到了一個紙箱子裏麵:“那個人看上去就挺好,你們倆的樣子看上去也挺般配的,隻可惜我們的家境……”

我急忙說:“你不要這麽說,人家有對象了,要一起出國去呢。”

“哦,這樣啊。”大嫂不再說話了,坐在一邊縫製簾子,過了好半天,她才歎了口氣。他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看到我不願意說,她自然也不會多問。

我背著她不斷的擦眼淚,心裏亂七八糟的。

“巧兒,你吃點東西吧,我剛才烤了地瓜了。”大嫂給了我一個地瓜。

我接過來,剛吃了幾口。外麵又是一陣緊張的喧嘩聲,我和大嫂趕緊走出去了,見到馬斌領著幾個警員去了對麵的攤位找人。

不多時,袁芳把門打開了讓他們走:“我和他已經沒感情了,我不管他的死活。”

一個小警員說:“你這個女人怎麽這樣?他是你的丈夫!”

“我和你們這些吃皇糧的不一樣,我一天攤子的本錢要多少你知道嗎,少賺了錢你們賠我?反正我就是不去!”她說著把警員推出去,咣當一聲把門撞上了。

眾人麵麵相覷。

我走過去拉了一下馬斌的袖子。

馬斌見到是我,便笑了笑,也不等我問,便說:“這家的男人喝醉了酒,不小心滑到坑裏,把腿摔斷送到骨科醫院去了。沒啥大事,估計幾個月也就好了,這如今好像有點複雜了,我得先走了。”

“哦,那你當心啊。天挺冷的,別感冒了。”

“謝謝你巧珍,對了,我姑娘要去她外婆家幾天,不用你過去做飯了。這段時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