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掌燈的宮娥捧著火折子,從巷前走至巷尾。
一盞盞宮燈點滿長廊,如黑夜中永不泯滅的星子。
當燕卿卿披星戴月一身嫁衣入宮時,還是將宮娥嚇了一跳,她抬手製止住宮娥施了一半的禮節。
“母後呢?”
“娘娘說頭疼的老毛病犯了,差奴婢熬了碗湯藥,正要送去呢。”
說話間,燕卿卿視線下移到宮娥手中捧著的藥盞,眼底掠過一絲深色,她接過藥盞:“我來吧。”
宮娥退了半步,恭敬的頷首站在偏殿前,燕卿卿掀起裙角入殿。
殿內肉眼可見的寡淡,身為皇後該置辦的物件寥寥無幾,有寒風吹透紙窗,竟連一隅禦寒的炭火都無。
素色的紗幔之下,一個身形清瘦的女子聞聲看來,在見到燕卿卿時,溫順的眉眼一怔:“卿兒,你怎的在這兒?”
燕卿卿沒回話,隻半撐著一雙杏眼瞧著她。
這便是大燕的明成皇後,身居高位,卻與位處冷宮別無二致,寒酸的令人發指。
前世渾渾噩噩的十五年裏,燕卿卿並不覺得這樣的生活過的有多逼仄,如今重活一世,眼底豁然開朗,入眼所及之處,哪一樣都令她打內心裏湧上一股慍怒酸澀。
作為皇後,娘家是浙江大儒,可謂是背景寬厚,卻令自己在宮裏舉步維艱的度過了十幾個年頭,最後病死宮闈,兒女皆亡,堪稱是一手好牌被打得稀巴爛的典型首例!
燕卿卿越想越覺得堵心,她與母後皆是生來一盤好局,怎麽就都落得一個滿盤皆輸的下場呢?
歸根結底,還是太過軟弱!
母女倆如出一轍逆來順受的性子,不爭不搶,以至於在這深宮裏頭,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想到前世所經曆的種種,燕卿卿隻覺得寸骨都在發涼。
她定了定心神,強行壓下那洶湧著的不甘,將手中的藥盞舉高,當著明成皇後的麵,啪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
明成皇後再也坐不住,騰的下站起,望著一地殘渣,惶然喚著嬤嬤:“靳媽媽,靳媽媽,公主這是怎麽一回事?怎的一遭將軍府走去,就變成這樣了?”
她以為自己招了邪祟,聽出明成皇後話外音的燕卿卿捏了捏眉心,她抓住自家母親的手,低聲道:“母後以為雷公藤少量多次摻於湯水,長期服用,便可死無對症,不丟皇家的顏麵了麽?”
說這話的燕卿卿心髒隱隱的揪痛,前世母後悄無聲息靜臥在床的一幕猶如昨日事,清晰的呈現在腦海。
‘皇後抱病離世’,這是皇家給外界的解釋,然而母後死去的當晚,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後是死於雷公藤之毒性。
她的母後早已經厭倦了宮闈日子,選擇了這種看似穩妥的自戕方式,卻還是在死後,真相毫無保留的傳入父皇耳內。
她的成全並沒有讓父皇有一絲一毫的動容,反倒因為皇後自戕帶來的麻煩導致他險些連體麵的葬禮都不想給母後操辦。
前世的燕卿卿已經眼睜睜看著母後結束她淒涼的一生而無能為力,這一世,她誓死護住她最親的親人!
明成皇後早已被她這句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半晌後,眼神閃躲的低喝一句:“休得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