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寧坐在院子裏賞花,牆角一簇簇不知名的花朵,看久了竟也覺得有趣。比起在京都看到的花,牆角這幾朵更為特別,朝氣蓬勃卻無半點生活氣,清新又離奇。
“唉——”江北寧蛾眉輕斂,幽幽歎氣。
這是第幾天了?自從和秦沐風分開,江北寧覺得時間都模糊了。
在埠奕族的日子,晝夜界限不太清晰,如果有事做還好,時間好打發一些,比如照顧鄔彤,可鄔彤這會兒不在,江北寧就無聊得發呆。
“姐姐,我回來了。”鄔彤從外頭回來,見江北寧百無聊賴的模樣,三步並作兩步的小跑過去。
“回來啦,慢著點跑。”江北寧接住跑向自己的鄔彤,拿帕子擦了鄔彤的臉,揮開他肩頭的茅草,不禁皺眉,“不是去準備祭典的事?怎麽還粘上了茅草?”
“因為鄔彤掉下來了,”鄔彤見江北寧緊張地給自己檢查,突得就笑出了聲,指了指還站在門外的鄔暹,“沒受傷,王兄護著我呢!”
聞言,江北寧順著鄔彤值得方向看去,就見鄔暹穿了一身月白錦袍,似乎在——發呆?
鄔暹本來帶著鄔彤在準備祭典的事,但鄔彤心不在焉,老是出錯,隻好先送他回來休息。他們來時,江北寧端坐院中,遠遠看去,就是一幅驚為天人的美人圖。
江北寧的視線和鄔暹交匯的那一刻,鄔暹心裏一顫,故作淡然地撇過頭去,隻丟下一句,“照顧好鄔彤”就離開了,隻是那背影看起來有些狼狽。
“姐姐,你剛才在院子裏發呆,是因為無聊嗎?”鄔彤站直了身體,看著江北寧的雙眼,似乎做了什麽決定。
“還行吧,無聊是無聊了點,但也沒什麽事做。”江北寧瞥了一眼牆角的花簇,眨了眨眼,“如果有筆墨的話,我倒是可以練字打發時間,但……”
“想不想出去走走?”鄔彤打斷江北寧的話,認真地伸出手,想要江北寧牽著他,“我可以帶你去看王姊,你不是想找她嗎?”
“鄔彤,你……”
“我不想你不開心,”鄔彤眨了眨眼,認真而誠懇,“放心,王兄不會生氣的。”
江北寧再一次覺得鄔彤不是個尋常的伶俐孩童,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大局觀,就連幫自己他也想了很多。隻可惜,小小年紀就中了那麽深的毒,所謂的解毒方法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實施。
這麽多天以來,今天是江北寧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呼吸她牽著鄔彤小小的手,讓鄔彤帶著自己走進了這個神秘部族。
“這裏是埠奕族的領地,也是我和王兄的母族,大家都很和善,哪怕是我這樣陌生的族人,也都很客氣。”鄔彤童聲軟糯,吐字清晰,眨著眼睛,給江北寧介紹,還時不時抬頭看向她,等著她提出疑惑,好為她解答。
“嗯,看得出來,我們在這兒過得很好。”江北寧想起雪山上有不少名貴藥材,他們吃喝裏頭都透著股藥味,近來身體也輕盈了許多,不由得讚同的點頭。
“對,楊老特別交代的,我們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鄔彤悄悄挺起胸膛,似乎引以為豪,“鄔彤想呆在這裏,不想回裘國了。”
“不想?”江北寧一愣,心中走了不好的猜測,“可是,你的父親母親……”
“他們不是,鄔彤知道的,雖然王兄沒跟鄔彤說過,但鄔彤知道,他們不是。”鄔彤極為平靜,像是在說一群螻蟻的生死,“鄔彤和王兄的父母親,已經過世了,裘國的那兩個長者,不過是傀儡罷了。”
怪不得,鄔彤小小年紀卻乖巧得很,不曾鬧著要回家,即便吃苦也要跟著鄔暹,這一路走來,也不提起自己難受。江北寧憐惜地摸了摸鄔彤的頭,有些內疚,“對不起,我不該提起的。”
“為什麽要對不起?跟姐姐沒關係。”鄔彤拉著江北寧在一間棚屋停下,小聲叮囑,“王兄說過,這是父親母親的命,與人無尤。況且,父母親他們應該更希望鄔彤無憂無慮,不被仇恨蒙蔽,再苦再難,有王兄撐著。”
“你也太懂事了,如果你可以任性一點,倒不至於讓人這樣心疼。”
聽了江北寧的話,鄔彤搖了搖頭,“鄔彤隻是懂事,但王兄更讓人心疼。”
江北寧不說話了,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她相信鄔彤說的,雖然猜不透為何裘國的帝後對自家兄弟下了狠手,還找了傀儡替代,但皇室鬥爭向來殘酷,去父留子也不稀奇,所以鄔彤體內的毒,怕就是因此而來。
“姐姐,王姊也很好,但她不能知道我們說的。你明白嗎?”鄔彤扯了扯江北寧的手,讓她把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認真道,“我和王兄要回到裘國的,王姊不行。”
“……”江北寧似乎預感到鄔彤要說什麽,下意識地拒絕。
“姐姐,王姊就在裏麵。”鄔彤吐了吐舌頭,有些孩子氣,哪怕他本來就是個孩子,“鄔彤厲害吧?我從樂度嘴裏套出來的話。他嘴可嚴了。”
“嗯,鄔彤真聰明。”江北寧頓覺喉嚨發緊,看著鄔彤邀功的模樣,又忍不下心拒絕,隻好摸了摸鄔彤的頭。
樂度不比樂敦,是能隱藏身份成為金鳳公主身邊心腹似的人物,從他嘴裏套出來的消息,必然是真的,也就是說金鳳公主就是被安置在眼前的棚屋裏。
但,江北寧現在並不想見金鳳公主,因此顯得有些躊躇不定,定在原地沒有動作。
“怎麽了?姐姐。”
“我——”江北寧愣住了,思忖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鄔彤,我們先回去吧,我有點累。”
“王姊就在裏頭,今天不見一麵,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了。”
江北寧心下一緊,有些不明白,為什麽不知何時能再見麵,但她又很快說服自己,可能是因為鄔彤認為這樣帶自己出來的機會不多,所以才不想自己後悔。
“沒事的,她中了毒,但我已經解開,隻是擔心她醒來沒人照顧。”
“姐姐真是心善。”鄔彤笑了笑,天真爛漫,“那我們回去吧,其實我不太想見王姊,總覺得難受。”
江北寧心有戚戚,跟著鄔彤回院子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