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心了一點,可是依舊睡不著。

窗外的月光很皎潔,透過白色的紗簾射進來。就像小時候在美國,她和母親睡在一張**。小時候和母親在一起,那已經是她最美好的回憶了。

她把過去所有的美好都串聯在一起,一點一點的,在腦海裏清晰起來。可是再沒有辦法重溫那樣的幸福。

因為太久遠,太美好。她幾乎有些不敢相信,那是她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歲月。她曾經以為永遠和母親待在一起,就是一輩子了。

可是她的幸福,永遠定格在了小時候。如同破碎的水杯,再也沒有辦法拚湊起來了。

眼淚從顏以沫眼裏洶湧的流出來,濕了顧言夏的手臂。她知道他也沒睡,可是他們都同樣悲傷,隻能是相望無言了。

第二天顏以沫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她摸了摸旁邊已經沒有了溫度的位置,心裏有些失落。

她坐起身來,這才發現渾身酸痛。大概是因為昨天跳車的原因,昨天晚上到底哭了多久,她自己已經記不清楚了。隻知道顧言夏的手臂全濕,而她的眼仿佛是一條河。那麽多洶湧的淚水,怎樣都流不完,怎樣都流不盡。

顏以沫慢慢起身來,穿著睡衣下樓去。走廊裏沒有人,很安靜。光線很好,空氣裏似乎都有一種,新生的感覺。

她匆匆走到樓梯口,有傭人正上樓去。看見她連忙晗首,微笑著同她打招呼。

“顏小姐,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她側過身子讓要先離開,顏以沫走了兩步突然回頭來。她低垂著眼眸,像是在不好意思,又仿佛覺得詫異。

“那個,言夏哥呢?今天不是周末嗎?他怎麽一大早也不在家?”

女傭微微一愣,旋即含著笑意回答她。隻覺得她休息一晚上,精神貌似不錯。朱唇一點,眸光熠熠。

仿佛天上星,弦上月。又因為態度柔和,更讓人覺得親近。

顏以沫隻好匆匆下樓去,屋子裏已經清掃過一遍。還有淡淡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讓她覺得有些刺鼻。

她趕到餐廳,沒想到安迪竟然也在。明明昨天都沒有聽說她們今天要回來,更何況就算回來顧新達也應當是和安迪待在一起的。

“安迪阿姨……你怎麽回來了?”

顏以沫頓時慌亂起來,匆匆抬腿走到她麵前。

顏以沫掛上笑容,手不經意觸碰到昨天手腕擦傷的地方。暗自慶幸自己穿的是長袖的睡衣,不然被看見傷口就麻煩了。

原本就知道安迪從來沒有把她當外人,她在顧言夏家裏住久了過的到也隨性。誰知道今天下樓來,安迪居然來了,如果他們回來,顧言夏應該提前告訴她才是。

安迪依舊是默默的看著報紙,麵前放著一個簡單的素菜三明治,旁邊一杯熱牛奶。她一目十行,似乎有些焦躁,心思完全沒有在早餐和報紙。

顏以沫自覺可能有什麽事,又不明白為什麽顧言夏大早上不在家。原本昨天發生了那樣一件讓她心虛的事,現在要她單獨麵對安迪,她隻覺得自己更心虛了。

即便是吃著平時最愛的早餐,也依舊味同嚼蠟。一點胃口都沒有,心裏一直惴惴不安,仿佛自己一直隱瞞的事被拆穿一般難看。

“你先吃早飯,等吃完了早飯阿姨再跟你說。”安迪開口道。

顏以沫心裏不安,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很快吃完了早餐,不經意對上安迪的眼睛。這才發現她眼裏滿是血絲,仿佛已經一夜未眠。

她手一抖,手裏的杯子差點摔到地上去。

一瞬間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暈車一般難受。

“以沫,多吃一點。等會吃完飯,我們去醫院換你叔叔休息。”

顏以沫一驚,被嘴裏的牛奶嗆住。瞬間猛烈的咳嗽起來,幾乎快要掉出眼淚來。她有些惶然地看著安迪,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

安迪沒有抬頭,表情依舊很平靜。仿佛剛剛那句話隻是她在自言自語。根本不是說給她聽的。

“言夏的傷不重,就是他怕你擔心一直忍著。到今天早上忍不住了,才想提前出門,自己去醫院。如果不是餘林打電話告訴我們出了這事,我們都不知道你們發生了這種事情!”

顏以沫垂下眼簾,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很濃的愧疚。

“對不起安迪阿姨……都是我不好,沒有提前觀察到言夏哥身體都不舒服。我們不是故意瞞你的,是言夏哥怕你們知道了,會更擔心……”

她總是在道歉,總是覺得對不起別人。其實昨天的事根本和她沒有多大關係,但是她就莫名其妙的總覺得自己有愧疚感。

安迪沒再多少什麽,幸好她也是久經沙場,見過太多的風風雨雨。不然看見顧言夏疼的那個樣子,估計才是真的要被嚇死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放下報紙,抬眸看向顏以沫。眸子裏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是一片柔和。

“去收拾收拾吧,言夏一直怕你擔心。還總說自己一點事也沒有,以沫,你知道叔叔阿姨做父母的。真的不想看見他有什麽事,所以一會兒到了醫院,你要幫叔叔好好勸他。至少要住院一個星期,觀察之後才能出院。”

顏以沫一絲拒絕的勇氣都沒有,隻能搗蒜般點頭。

她回到房間,心間還顫抖的厲害。她看見自己的床,明明昨天晚上他還好好的摟著自己睡覺。

怎麽會……一覺醒過來就嚴重了。

都怪她沒有及時發現他的情況,他一定早就不舒服了。隻是怕自己擔心,所以才一直隱忍著不說出來。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顏以沫心裏一酸,抬腿走向床邊。很快換好了衣服,在下樓的時候。安迪已經坐在車上等著她了,顏以沫連忙抬腿跟上去。

一路上車速都快,而且一點阻擋也沒有。顏以沫從沒感覺到自己是如此迫切的想見到他,一幻想到他的情況,心就止不住顫抖。

她第一次感覺到,在她心裏無所不能的顧言夏。原來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會痛,會累,會受傷。

窗外的樹影在不斷倒退,仿佛指間沙,又仿佛從她指尖流失的美好和幸福。即便是伸手,也永遠無法抓緊。

終於到了醫院,顏以沫跟在安迪身後。看著她贏弱的背影,她知道,她也老了。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看見自己兒子好好的,一想到這些,她就覺得自己鼻頭發酸。

是醫院的vip病房,顏以沫一步步走近,隨之,腿也跟灌了鉛似的,越來越沉重,幾乎快要邁不動步伐了。

還沒走到門口,已經聽見顧言夏抗拒的聲音,夾雜著無可奈何和淡淡撒嬌的味道。

“爸,我真的沒事。你回去休息吧,醫生不也說我沒什麽大礙嗎,就是擦破點兒皮,你沒必要這麽大陣仗的。”

安迪推開門,以往看她顧言夏說話。總是一副半開玩笑,很溫柔的聲音。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強勢的要求。

“有事沒事你都必須給我呆滿一個星期,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發生這麽大的事,你竟然讓我從別人嘴裏聽到這個消息。顧言夏,你現在是有出息了是吧?”

顏以沫跟在她身後,很是羞愧的低下頭。如果說瞞著他們這件事顧言夏是主謀,那她就是最大的幫凶。

終於體會到紙包不住火的感受了,莫名覺得自己臉皮很薄,有些繃不住的感覺。

“以沫也來了,你先過來讓叔叔看看。”

顧新達看見顏以沫,難得沒有訓斥她,也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反而第一想法是看看她有沒有受傷,這兩個孩子,真的太不讓人省心了!

顏以沫緩緩走過去,被顧新達拉著轉了一個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確定她沒有受傷,這才鬆開她的手。

“叔叔,我真的沒事。但是言夏哥的事,也是因為我的疏忽。要是我肯拉著他多做一會檢查,他一定不會到現在才發現的。”

她自責極了,心裏又苦又澀,仿佛泡在辣椒醬裏,仿佛就要哭出來了。

顧言夏皺著眉頭,要不是礙於父母還在這裏。他早已經上前把她摟在懷裏了,他實在不敢看到她的眼淚。

“以沫,阿姨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們是真的擔心你們的,你們這樣瞞著我們,知道阿姨今天早上知道,有多擔心嗎。以後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們打電話,聽話好嗎?”

有多久沒有聽見長輩這樣嚴厲的訓話,顏以沫強忍住眼裏的淚水。一直盯著地麵,勉強的點點頭。

安迪仿佛瞬間鬆了一口氣,長長舒出一口氣。又回身看了看顧言夏,起身拉著顧新達往外走。

“那你們倆聊一聊吧,叔叔阿姨就先出去了。以沫,你勸勸言夏,不管怎麽樣,這個院必須住滿一星期。”

她們走出病房,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隻有他們兩個人呆在裏麵,顏以沫還覺得生氣。說不清楚是氣自己還是氣他,昨天晚上還和他聊了那麽久。她竟然一點也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