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夏的眸光還有些渙散,原本呼吸急促,聽他這樣篤定,才重新爬起來。揮開餘林的手,大步朝外麵走出去。
跌跌撞撞剛走出廢棄工廠,便聽見背後傳來很大的轟隆聲,工廠裏發生二次爆炸,整個工廠頓時全部塌陷下來,像是瞬間成為一片廢墟。
餘林回頭看著滾滾濃煙和廢墟,有些後怕,如果剛剛沒來得及叫他出來,那麽此刻他肯定直接葬身這裏麵了。
這巨大的動靜也沒能讓顧言夏回頭,他隻是一頭紮進外麵的人群裏。固執的尋找著顏以沫的身影,來的人實在太多了,有警察,有消防人員,也有醫生。
明明那麽多人,匆匆忙忙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卻一個熟悉的麵孔也找不到。
直到最後看見角落裏的顏以沫正躺在擔架上,顧言夏愣了一下。確認是她沒錯之後,幾乎是百米衝刺一般的速度跑到她麵前去。
他曾經說過,無論發生什麽都會陪在她身邊。所以也不會食言,她們已經經曆了太多,好不容易望到了結局的幸福,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棄。
“以沫……”他猛然朝著擔架撲過去,急切呼喚她的名字。
顏以沫睜開眼睛,看就是他,淚水瞬間沁滿眼眶。掙紮著從擔架上坐起來,便和他擁抱在一起。
那一瞬間,耳邊什麽嘈雜的聲音都沒有了,隻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在這狼狽的地方,確認對方的安全。
“你有沒有受傷?你有沒有什麽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擁抱之後,顧言夏急切的查看她身上有沒有傷口。顏以沫握著他的手,低低搖頭。
在最後一刻,沈家茹大概還是覺得良心不安。便在離開的時候偷偷在門口扔了一個刀片,微小的聲音還是讓顏以沫聽見了,她跪下來,整個人連滾帶爬才爬到門口,摸索到那個刀片,艱難割斷了手上和腳上的繩子。
然後她準備離開廢棄工廠,誰知道剛走出工廠,便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她整個人被這巨浪震得飛出老遠,暈倒在旁邊的草叢裏。
直到剛剛那些人來了之後,才發現她暈倒在草叢裏,把她救了出來。
“你呢……剛剛那麽危險,你為什麽還要跑到裏麵去,如果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顏以沫像是泄憤一般,抬手打在他的胸口。
兩個人身上臉上都髒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麵目。顧言夏再次把她抱住,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顏以沫才流著淚漸漸平靜下來。
在送往醫院的途中,顏以沫還是抵不過再次昏睡過去。
同一時間,舒田良和沈家茹所坐的車和另一輛大客車相撞。事故實在太嚴重,兩個人在搶救送往醫院的途中便離世了。
顏以沫醒過來時,首先看到的是窗外的夕陽。
床邊還坐著一個人,穿著白色襯衣,白色長褲,手肘撐在**,雙手交握,臉靠在掌心裏,顯然是睡著了。她看清是童籽言,心裏突然特別慶幸有這樣的一個好朋友,於是不自覺地展開一個笑容。
原本是睡著了,可童籽言有一瞬間,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突然就睜開了眼睛,看見顏以沫已經醒來,正看著她微笑。
“你終於醒了,以沫你可嚇死我了你知道嗎?”童籽言的嗓音裏帶著一絲沙啞,難掩臉上的疲憊之色。
顏以沫轉頭看向他。
童籽言將手放了下來,靜靜地看著她。病房裏光線暗淡,夕陽照在她臉上,隻隱約看見一個輪廓,她的輪廓十分柔和,眼睛裏有隱隱的擔憂和如釋重負。
認識這麽久以來,顏以沫還是第一次看到童籽言如此疲憊擔憂的樣子。
“你什麽時候來的?”看她這樣子,應該在這呆了很久了。
“聽說出事了,我放下手頭工作,立馬就過來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從昨天下午送到醫院,一直睡到今天下午,叔叔都已經不在了,你怎麽一點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她看了眼她的臉色,看見她似乎沒有哪裏不舒服的樣子才放鬆下來。“顏以沫,你真的是要嚇死我!”
顏以沫笑了笑,笑容裏無限寂寥:“我沒事的,這不是好了嗎。”
童籽言看她一眼,把她扶起來,墊了個枕頭在她背後。起身倒了杯熱水,又拿了個小湯匙,重新坐下,開始一勺勺地喂她。
顏以沫喝了點水,又聽見她問:“顏悅寧的事情我都已經聽說了,你被綁架和工廠發生爆炸的事我也聽說了。隻是……舒田良和沈家茹死了,你知道嗎?”
顏以沫呆滯了一下,一口溫水含在嘴裏都忘了吞下去。她錯愕的瞪大了眼睛,原本以為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好好的逃離這裏了,怎麽會突然……
她又喝了兩口溫水,才說:“對不起啦,我知道讓你擔心了。隻是,沈家茹他們不是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了嗎,怎麽會突然死了?”
“這一點也是我特別奇怪的。”童籽言詫異說:“無緣無故就出了一場車禍,兩個人在搶救途中就死了。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樣,總之,也算是他們會有惡報了。”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無緣無故就出了車禍,她還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言夏哥呢?”左顧右盼沒看見顧言夏,她忍不住開口問。
童籽言說:“昨天晚上守了你一夜,今天實在熬不住了,我讓他到隔壁病房去休息了一會,現在應該還沒醒。”
“那顏悅寧呢?”顏以沫想了想又問:“雖然這件事情可能跟她沒有什麽關係,我是說,沈家茹和舒田良死了之後,她有去現場看過他們嗎?”
半晌卻沒聽到回答。
顏以沫這才轉頭看向她,卻見童籽言放下了湯匙,端著杯子,低著頭,一動不動。
她這突如其來的平靜更讓她覺得不安:“怎麽了?幹嘛突然又不回答我的話?”
童籽言忽的抬頭看她:“顏以沫,受傷的是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麵前提起她了。我不想知道她現在怎麽樣,我隻知道,那天我聽到消息來醫院看你,看見你渾身是血一直昏迷不醒,我一直以為你快死了!”
顏以沫倏地一怔。
她卻將杯子一放,眉目間一片冷意,起身往門外走去。
“等一下!”她連忙叫住他。
父親已經不在了,在這世上真的在乎她的人,大概隻有顧言夏和童籽言了。她已經很久沒有主動聯係過她,這次發生這樣的事,她卻一點沒考慮到童籽言的感受。這樣轉念一想,她反倒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了。
童籽言停下腳步,但依舊沒有回頭。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什麽事也沒有!你別生氣了。”
童籽言沉默了片刻,終於再一次轉身回來,到床邊坐下。然後重新拿上旁邊的水杯,給她喂水。
“你以後不要再受傷了。”童籽言頓了頓,又說:“以沫,在這個世界上你已經沒有親人了。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親人,有什麽話像以前一樣都跟我說。至於顏悅寧,聽說林喬已經跟她求婚了。”
顏以沫挑眉,倒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變故。
她好笑的說:“事情進展挺順利的,那說明我這次受傷受的挺值的。”
“你還說這種話!”童籽言聲音嚴肅。
顏以沫吐了吐舌頭,四目相對。童籽言突然也歎了一口氣,然後扭頭看她:“說到這個,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太久沒和童籽言聯係,顏以沫確實不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所以現在聽見她這樣說,她頓時來了興致,拍了拍她的肩膀。
“對不起啊,之前忙著我自己的事,都忘了聯係你。不過這時候你有什麽事要說?是好事嗎?”
童籽言嘴角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然後放下手裏的水杯,將左手舉起來給她看,調侃她:“你的觀察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弱了,看不出來這是什麽嗎?”
她修長的手指上正套著一枚鉑金的戒指,在夕陽的照射下,正泛著暖暖的光芒,十分耀眼。
顏以沫驟然瞪大了眼睛,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婚戒?你什麽時候……誰跟你求婚了?難道是那個,徐路遙嗎?”
童籽言臉上難得出現一抹紅暈,很羞澀的點頭。
瞪大了眼睛,顏以沫完全不敢相信這件事情的變故,她立馬湊上去,一臉八卦:“什麽內幕,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嗎?怎麽突然就答應他的求婚了?”
“你問這麽多問題,想讓我回答哪一個?”童籽言笑的有些無奈。
“你隨意……”
童籽言組織了一下語言,回答她:“就是……他一直在追求我啊,我覺得,我等不過房信了。他太執著太倔強,所以我決定答應徐路遙的求婚,算是放過房信,也算是放過我自己。”
顏以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這種時候,能看見童籽言走出來,心裏也是覺得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