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蟬鳴,庭院裏沒有一絲風。
紀寶玥知道,她要死了,隻是沒想到,會死在這樣一個萬物繁茂的夏季。
自嫁入陸家,除了母親去世,她再也沒出過門。曾經縱馬馳騁跑過草原的她,竟然守著前後都是牆壁的宅院過了整整一千多個日夜。
自那件事後,她仿佛一夕之間就失去了靈魂,她熬呀熬,終於是熬不過自己的心結,在失去清白後,也要拋下這具肉身了。
都說將死之人,會看到自己一生最懷念的人和事,可她不是。
她好像又身處在那四麵鄰水的樓閣裏,仿佛溺在水裏怎麽也掙紮不上岸,驚惶、恐懼的情緒籠罩著她,她會被淹死在深不見底又冰冷刺骨的水裏,再看不見溫暖的太陽。
不知道抓住了誰的手,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發出聲音:救我!
救我!
救救我!
快救救我!
“救我!”紀寶玥終於喊出了聲,一口氣喘上來了,她猶如溺水又浮出水麵的人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待氣息平緩,她想自己又沒死成,朝門邊看去,她想看看這次又是誰守在她身邊。
映入眼簾的,不是她熟悉的布置。
方方正正的房間,門窗緊閉,外麵的陽光都透不進來,更沒有一絲風,讓她覺得悶熱。紀寶玥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地上,旁邊還躺著一個人。
難道,這次是真的死了?這裏就是陰曹地府嗎?屍體都是直接被扔在地上嗎?
她探過身去看那“屍體”長什麽樣。
這是一張極漂亮的臉,哪怕是她胸無點墨,都能想到“貌比潘安”這個詞。
可是···這張臉,她似乎在哪裏見過。
下一刻,紀寶玥驚呼出聲。
這是陸玨!
他怎麽會死了?還和自己死在一處?!
不不不,他應該在邊關,他剛剛升了官,雖然她沒記住官職名稱,但是婆婆說他升官了要回京任職,婆婆讓她撐住等著他回來。
紀寶玥行動快過腦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有氣,活的!
紀寶玥又來試自己的鼻息,她明確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
她見過死人,死人是沒有氣息的。
她又掐了自己的臉一把,疼!很疼!
環顧四周,紀寶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認出來了,這裏是她的噩夢,她無數次夢中想要逃離的地方。
她和陸玨被“捉奸在床”的湖中樓閣。
跑,快跑!
紀寶玥第一反應就是快離開這,她嚐試開門,門似乎被從外麵鎖住了,她又去推窗,窗戶外就是一片盛開的荷花。
是的,是的,這是京郊留園一個建在湖中的觀景樓閣,用來觀湖賞荷,此時正是夏季荷花盛放的時候,才有了留園賞荷詩會,她因在詩會上出了醜,心頭煩悶獨行到這荷花湖邊,才被人打暈關到了這裏。
紀寶玥撩起裙擺,思考著從這裏跳下去落在水裏大不了一身濕的出現在眾人麵前,也好過被人堵在房裏捉奸笑話譏諷一輩子的好。
她已經反應過來了,現在這個身體,明顯不是將死之時的她,此刻的她沒有油盡燈枯,手也沒有瘦得隻剩嶙峋的骨頭,還是肉乎乎的滿是力氣的時候。
一定是老天看她上輩子過得太冤屈,現在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隻是這個重來的時機不是很恰當。
不過,管不了許多了,隻要有機會,那就是老天開眼、菩薩保佑了!
紀寶玥一隻腳正躍上窗框,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兩人重心不穩雙雙朝後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