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杏花回了一趟家裏。

“我不是來給錢的,五十兩我實在拿不出,最多給你們十兩銀子,已經是我問唐家人借的了。”女人搖著頭。

“十兩?打發叫花子呢?”杏花的哥撇撇嘴不耐道,“問你要五十兩都是少的了,誰不知道你現在管著食肆,那一天得賺多少啊?現在唐家在城裏都有鋪子,要不是食肆賺錢,他們能在城裏買鋪麵?”

“就是,杏花,這唐家到底也是外人,你哪有不幫襯家裏的道理呢。”幾個嫂子輪番地勸。

“雖說當初家裏把你嫁給金寶錢是不得已,你也受了不少苦,但家裏也不是非要把你火坑推啊,而且現在金寶錢也死了不是,你個當女兒的,可沒有記恨爹娘的道理啊。”

“杏花妹子,家裏要是有錢了,還能不念著你的好嗎?這以後你侄子侄女不得孝敬你嗎。”

“我娘家還有個哥,正好能說給你,你要是滿意,那咱們可不就是親上加親……”

杏花聽著這些話,心裏一點不難受,隻覺得可笑。

這些年,她早就難受夠了。

左右今天是來救連荷的,這些話,她也是左耳進右耳出。

女人低著頭,看不清神色,等家裏人說完,杏花娘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說句話啊!”

她果然又生了個兒子,臉色也更憔悴,身上的肉幾乎都沒了,臉皮貼在顴骨上,眼睛大的嚇人。

杏花以前還會可憐她。

現在,連可憐都不想可憐了。

“你們把連荷嫁了吧。”杏花抬眼道,臉上露出隱忍憤怒和悲痛的表情,“你們把連荷也賣了吧,我拿不出這麽多錢。”

“我知道你們想把連荷嫁給誰,去當小妾,也好過在家被你們磋磨。”

杏花這一反應讓家裏人出乎意料。

畢竟他們都覺得杏花是怎麽都不會讓連荷嫁出去的。

杏花的哥狐疑地瞧著她,“你不會是想耍什麽花樣吧?”

“我能耍什麽花樣?人在你們手裏,我也沒有錢,那男人還是個土財主,我還能怎麽樣?”杏花恨恨地出聲,眼裏泛著淚花,“難道我還能親手把我妹子送進去嗎!”

“我是被你們逼的我沒辦法了,我除了眼睜睜看著我啥也幹不了!”

杏花這麽一說,家裏人互相看看,各懷心思。

有覺得家裏人獅子大開口非要五十兩把杏花逼急眼的。

又覺得杏花真是沒用在唐家連五十兩都撈不到的。

“那你今個來是幹嘛?”一個嫂子問。

“我別的沒有,給連荷添個嫁妝總得來,”杏花拿手背抹了抹眼淚,又吸吸鼻子,“我想帶她上城裏買身衣裳。”

“買啥衣裳多浪費錢,你拿塊布來家裏不就給做了?”杏花娘粗著嗓子道。

“我拿回來,是給你們做還是給連荷做?”杏花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家裏怎麽磋磨她,這孩子跟我以前一樣!”

“我這個當姐,就這麽點能耐了,今天說什麽我都要帶她去買身新衣裳,她從小吃不飽穿不暖,用的都是家裏剩下的東西,我要給她買新的,好,好能漂漂亮亮地嫁出去。”

杏花說著,眼眶又一紅。

杏花哥不耐煩地擺擺手,“行吧行吧,去去趕緊去,回來的時候再買幾斤豬肉。”

“爹我想吃排骨。”家裏小輩嚷嚷著喊。

“跟你姑說去。”杏花哥推搡著孩子。

“姑我想吃肉!吃甜糕!奶說你開鹵味店,幹啥不給家裏帶點啊。”

小孩們七嘴八舌地圍住杏花。

杏花一言不發,推開人把連荷拉著出門了。

連荷一直低著頭,好像家裏發生的事都跟她沒關係,等到出了村子,小姑娘才抖著肩膀哭出聲,“姐,我不想嫁人,你讓我逃了吧。”

“回頭你就說一眼沒看住我就自己跑了,我真的不想嫁人。”

杏花咬牙摟住自家妹子,使勁抱在懷裏,“你放心,姐絕對不叫你被賣了。”

“姐?”連荷哭著看她,“那,那咋辦啊?”

“你聽姐跟你說……”

片刻後,女人帶著連荷到城裏。

“姐,這真的能行嗎?”連荷惴惴不安。

“你放心,這是秦相公給想的辦法,秦相公你還記得吧,他說的肯定不會有錯。”杏花安慰道,也是安慰自己。

連荷想到秦斯,心裏多了一點勇氣,小姑娘點了點頭,“反正最壞也就是嫁給人當小妾,我不怕!”

杏花摸摸她的腦袋,帶人進門。

另一邊,秦斯和唐綰在鋪子裏等消息。

等待間隙,秦斯忍不住問,“我有一個不明白的地方。”

“相公哪裏不明白?”唐綰在紙上細細描著花樣。

上次秦斯說讓唐綰學畫畫也不是幹說而已,他讓秦斯找了許多花樣子,回來給唐綰描畫。

學不學的兩說,先拿著就當玩,要真是有興趣,畫畫還能陶冶情操呢。

比起練字,唐綰果然更喜歡描畫,而且她喜歡這種和筆墨為伍的感覺,像是能離秦斯更近一點。

“你看,我提出要讓連荷進縣令府當丫鬟,杏花姐很高興,但是為什麽不願讓連荷去給人當小妾呢?在我看來,這不都是賣身的?”秦斯小聲問。

唐綰噗地笑出聲,“我還當是什麽呢,相公連這個都不懂啊?”

青年蹭到她旁邊,“不懂呀,綰綰跟我說說?”

“大老爺那是父母官,有權有勢,說出去可唬人了,要是誰家能跟大老爺攀上關係可威風,那能一樣嗎。”

女人笑著解釋,“況且,小妾跟小妾也不是一樣的。”

“如果要是個什麽少爺的小妾,或者長得好看的老爺的小妾,就還行,要不就是家裏清清白白的,男人是真娶了小妾過日子的,這種好多女孩兒都想呢。”

“但是連荷要嫁的那個,一是歲數大,二來大腹便便的又醜,第三,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買了女孩兒回去折磨的,杏花姐自然不樂意。”

秦斯聽完,笑了笑,“這樣啊……”

“相公你就是那種,女人上趕著都要嫁的人,”唐綰低聲道,牽住了青年的手,攥住他手指,“我可得把相公拽緊了。”

秦斯正待說話,外邊跑來一個夥計,“秦相公,已經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