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來點嚐嚐?”唐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笑著遞給他一個木簽子,讓他插著嚐。
男人插了塊豬頭肉,又吃了兩絲豬耳朵,“味不錯,弄得挺幹淨,怎麽賣?”
唐綰忙說了價格,“豬頭肉八文一兩,鹵雞六文,素菜兩文,豬耳朵十文一個。”
這價格反正不屬於便宜,男人點了點頭,“你給我來隻豬耳朵,半隻雞,半斤豬頭肉。”
“哎!”唐綰心裏激動得很,利落地撈鹵味,“您是第一個客人,再送您一點素菜,別嫌棄。”
賣鹵味怎麽裝給客人是個問題,秦斯一開始想用木碗木盒什麽的弄成餐盒,但是這耗費就太大了,後來還是唐綰琢磨的,去山裏尋了一筐布袋花。
布袋花的果子有巴掌這麽大,很柔韌,像是個敞著小口的布袋,所以叫布袋花。
洗幹淨了能裝東西,小孩們就喜歡拿這個撈魚抓蝦的。
男人看唐綰用布袋花裝,不加掩飾地皺眉,唐綰趕緊保證,“這些都是好好洗過又上鍋蒸過的,您放心絕對幹淨,要是您不喜歡,回家拿個盤子來?”
一下買這麽多,肯定也不是什麽摳搜的主兒,拿個盤子應該是使得的。
果然,男人讓她等著,到這條街上的客棧去喊小二拿了兩個盤子回來,唐綰麻利地給盛好,“您慢走。”
看來用布袋花確實不好,不過暫時也沒別的辦法。
剛才唐綰就是見著男人穿著打扮挺幹淨才敢讓試吃,要是碰上貪便宜無賴的,隻怕是要都試吃完。
生意開門紅,唐綰心裏高興,臉上也帶出點笑意,本就生得明媚的臉更是好看,惹來周圍人的視線。
“那姑娘誰啊?”
“不認識,今早來賣鹵味的,以前沒來過。”
“瞧那樣子長得,這麽年輕就拋頭露麵,指不定是……”
長舌婦壓低聲音竊竊私語,唐綰聽到了,但麵不改色。
這樣的話,她自能說親之後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相公說了,做好自己的事就不用管別人的眼光。
她們那是因為嫉妒,是心裏酸得冒泡。
唐綰想到秦斯的話,更不在乎,對著每一個被香味吸引來的客人笑臉相待,買也不好不買也好,都客客氣氣的。
惹得周圍商販更是酸言酸語,唐綰也不管她們,心裏隻惦記著自家相公。
另一邊,董夫子花了兩刻鍾看完秦斯的課業,臉色緩和不少,“看得出來你這段時間是下功夫了。”
且不說進步多少,但態度卻是十分認真。
“死過一回了的人了,痛定思痛要努力上進罷了。”秦斯苦笑道。
董夫子又低頭看看他的字跡,“字如其人,看得出來你心性大改,這樣也好,一個男人可以無才庸碌,但不能懦弱。”
“文章先放在這吧,你是怎麽想的?”
秦斯忙又行一禮,“學生因著已經成家,所以想著不能如以前那樣常在學堂,可否半月來一次請先生指點?”
董夫子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下去,“成家立業是不錯,但是既然成了家就該全心撲在念書上,再分出心神關照家裏如何能做學問?”
秦斯知道董夫子說的是事實。
科考一道,從來不是學生一個人的事。
即便是現代,從上小學開始,圍繞著孩子就有數不清的話題和矛盾,學區,名師,選班,考試,課外輔導,要是誰家有高考生,那更是全家的關注點都在孩子身上。
在這裏,家裏有考科舉的,也是如此,農活不幹,家裏的活計也不用做,隻管讀書,全家人省吃儉用,含辛茹苦地供出來一個。
所以念書的就不用管家裏,不僅是董夫子這麽想,換做唐綰唐老大她們也會這麽想,並且覺得理所應當。
這是在知識不普及的年代,普通底層人民對知識的敬畏。
但秦斯不要這樣,他怎麽能讓唐綰和唐老大養活他。
青年神色恭敬,說出的話卻句句反駁,“且不說學生是入贅的上門女婿,就算是娶妻,也斷沒有因為念書就不照看家裏的道理。”
“學生知道念書要專心,可父母妻子辛苦就在眼前,若是有情有義的人,又怎麽能無動於衷,況且學生有信心,絕對不會耽誤學習。”
董夫子一拍桌子就要教訓人,門童進來稟告,“夫子,外邊有一女子說是秦相公的妻子,來尋秦相公的。”
秦斯忙看向董夫子,“我娘子在街上賣鹵味吃食,這會兒許是賣完了來找我的。”
人家小夫妻的,董夫子不好不讓見,擺擺手讓他去。
秦斯步子飛快,“綰綰!”
“相公。”唐綰露出笑臉,“你可忙完了?”
“還沒,今早的鹵味都賣掉了?”秦斯握著她的手問。
女人有點激動地直點頭,“全賣光了,有幾個住客棧的客人喜歡吃,基本都是他們買的。”
第一個客人回去後不久,就又來了,又買了半個豬頭,許是見他吃得香,陸續有人循著味過來,一要都很多,看打扮像是走貨的商人。
“還好我想著給楊哥他們留點,不然就都買走了,到底有多少人啊半個豬頭都不夠吃。”唐綰說得臉頰微紅。
秦斯若有所思,“或許是幾個商隊呢,帶的下人仆從多,半個豬頭看著多,要是切好了分分肯定不夠。”
“不管怎麽樣,今天生意開門紅,都是綰綰的功勞,跟我一起去見夫子吧?”
唐綰聽了忙搖頭,有點局促地在衣角上擦擦手,“我怎麽能去見夫子,我找個地方等你吧?”
“那有什麽不能見的,夫子等下還要吃綰綰做的鹵味呢,快來。”秦斯拉著人進去。
其實唐綰也是來送禮的,早上秦斯隻帶了一點鹵味,她怕禮數不周到,又去買了四禮過來準備讓秦斯送給夫子。
到底是念書的大事,重視一點總沒錯。
到了堂屋,唐綰緊張地不敢看董夫子,秦斯握著她的手安撫地捏捏,給兩人互相介紹。
董夫子一見唐綰的長相身段就皺眉,顯然很不滿意。
秦斯笑笑,“夫子放心,我家娘子將我照顧得很好,她自幼喪母,家裏地裏的活一力扛起,所以才有尋常女子沒有的膽色找贅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