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村裏人一向睡得早,按前世不過七點多的時辰,這時的村裏卻早已靜悄悄,隻有兩三聲狗吠響起被屋裏的主人嗬斥後很快安靜下來。

月光下兩個人的身影鬼鬼祟祟的。

“你不是說你拖住大蒼嗎?”黑夜裏一個憤怒的男聲格外清晰。

“你小點聲兒!是不是想讓所有人都聽到!”女人的語氣聽起來也十分不好,她千算萬算怎麽都沒料到男人今天下午沒出門。

說話的正是李寡婦和她的相好李二柱,二人同宗,說起來李二柱還要叫李寡婦一聲姑姑,不過這親戚隔得遠了所以並不按輩分論。

“等下我去喊大蒼出來,你看準時機溜進去。”黑夜裏李寡婦的眉眼越發顯得詭異。

“禍害姑娘的事兒我又不是幹得一回兩回了,放心吧。”李二柱保證道。

二人相攜來到擎蒼家門口,李寡婦遞給李二柱一個眼神,李二柱會意,藏到圍牆後。

李寡婦見他藏好了,清清嗓子嬌,聲軟語道:“大蒼哥哥,大蒼哥哥在家嗎?”

屋裏的擎蒼冷不丁被這聲“大蒼哥哥”惡心到了,一陣惡寒。

將口脂輕輕點在唇上,燈影下猩紅的顏色如血般鮮豔,青芽朝男人拋了個媚眼,捏著嗓子學外麵的李寡婦說話:“大蒼哥哥你快去開門呀,人家在外麵等著呢~”

擎蒼低下頭惡狠狠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緊皺地眉頭這才舒緩了些。

“好好說話。”

青芽不理他,知道自己唇上的口脂肯定花了,拿著帕子擦掉重塗。

擎蒼大步去開門,眉宇間滿是冰冷和厭煩。

青芽用炭筆細細地描著眉眼,突然想到前世一句話:一個女人,一旦她開始化濃妝,就說明她要發大招了!

青芽被自己的腦補逗得樂不可支,眉角都差點化歪。

門外,等了許久的李寡婦終於等來了開門,入眼便是男人緊實魁梧的胸膛。

李寡婦看得一陣眼熱心裏癢,暗歎這麽好的男人,那女人得多好命才要得起,不過想到過了今晚,不,是今晚這男人就是自己的了,也不遲這一時半刻,李寡婦收起眼裏的狂熱,招手衝擎蒼嬌嬌地媚一笑:“大蒼哥哥你過來,我給你說個事兒~”

擎蒼神色頗為不耐,但還是跟著李寡婦出了門。

李寡婦心頭一喜就要湊上去。

擎蒼往旁邊一躲,讓這女人的打算落了空。

李寡婦水眸含著情,好不可憐地看著男人。

擎蒼顯然沒心情搭理她,他想得全是自己媳婦,就怕出來時間長了讓李二柱溜進家門,幸好他們還沒走出多遠。

李寡婦暗自咬牙,心想等你嚐了老娘的滋味,就讓你知道知道老娘的厲害!

李寡婦抬頭柔情似水地看向男人,猛不丁看到他的手腕轉動,神情一窒。

擎蒼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這笑裏卻是帶著冷漠,對死人的一種冷漠。

然後就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解決了李寡婦,擎蒼忙趕回家,入眼便是打開的大門,院裏靜悄悄的,心下慌張起來,他隻想給青芽一個教訓,讓她意識這件事不是她能解決的。

擎蒼不知是用怎樣的心情推開屋裏的門,然後就看到心裏掛念著的女人正踩在李二柱的背上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燭光下她染了脂粉的臉上揚起幾分肆意,比平時素淨的模樣多了鋒芒。

李二柱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擎蒼皺眉問:“他怎麽進來的?”

青芽笑眯眯,一臉無所謂道:“我開的門。”

“胡鬧!”擎蒼氣急敗壞,“你有沒有想過萬一……”

青芽打斷他接下來的話,收起臉上的笑,眼中劃過一抹嘲諷:“讓你失望了吧,沒撲向你嚶嚶嚶地哭是我的不對。”

“嗬。”青芽發出一聲輕笑,腳尖用力地踩在李二柱的臉上,“走吧,該去解決他們了。”

……

半個時辰後,二人處理掉痕跡。

擎蒼舔舔有些發澀的喉嚨,幹澀地問道:“你為什麽不殺他們?”

青芽輕笑,眉眼俱是冷冽的豔色:“怎麽,以為我心軟了?”

青芽打個哈欠翻身上床,不帶半絲感情道:“他們合謀搶我男人,不僅想玷汙我還想讓全村人圍觀。”

“明天你就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說罷她閉上眼沉沉睡去。

擎蒼也跟著躺在床鋪上盯著房頂,扭頭看向熟睡的青芽,歎口氣將人摟緊懷裏,也不管她是否能聽到,在她耳邊輕聲道:“總歸你還有我。”

等男人閉上眼後,懷裏的女人蹭了蹭他的胸膛。

無論我有多壞,總歸我還有你。

一夜無夢,第二天,晚睡的兩人被村裏的鑼鼓聲吵醒,要知道他們家可是在村的邊界,可見是發生大事兒了。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穿衣下床。

順著鑼鼓聲二人相攜朝聲源處走去,隻見一群村民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著些什麽,仔細看還能看出他們臉上興奮的神色。

青芽拉住一個相熟的人明知故問:“這是發生什麽了?”

那人朝四周看了看,捂著嘴小聲道:“青娘你還不知道吧?村裏的李寡婦和李二柱在村長家的地頭被發現搞在一起。”那人說得頗為解氣,李寡婦成天在村裏勾三搭四,要不是她管得緊,自家男人說不定都著了道。

青芽撥開人群看到被圍在中間的李寡婦和李二柱,二人衣衫不整,身上到處都是曖昧的痕跡,有的村民一邊說著傷風敗俗一邊偷偷去摸李寡婦身上的軟肉。

村裏的男人基本上都被李寡婦勾過,見她跟李二柱搞在一起,心裏莫名有種被戴綠帽子的感覺,都嚷嚷著要把他倆浸豬籠。

李寡婦和李二柱看到青芽的臉,神情癲狂,無奈被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青芽用帕子捂著口鼻,故意嫌棄道:“呦,他們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得了瘋病吧!”說罷好似被傳染上一樣躲得遠遠的。

村民不懂傳染不傳染,隻知道有人這樣做他們也跟著這樣做準沒錯。

幾個在村裏說得上話的男人對村長道:“若是傳染給其它村民……”

“就是就是,這李寡婦和李二柱說起來還是親戚,做出這樣的事得了瘋病說不定就是老天爺懲罰的。”有些人趁機插科打諢。

村長正心疼自家被滾爛的糧食,聞言眼裏閃過狠厲,大手一揮氣勢洶洶道:“把他們給我點天燈,祈求老天爺不要降下懲罰。”

聽到這話的李寡婦二人掙紮得更厲害了,這時李寡婦身子突然僵住不動了,李二柱發現她的異常,順著她的目光就看到在李寡婦的兒子和自己老娘身後站著一個身形纖弱的女人,而這個女人正是造成他們今日慘狀的罪魁禍首。

青芽站在一婆子和一孩童身後笑得格外甜美,可在李寡婦二人眼裏卻像是索命的鬼魅。

李寡婦的眼淚刷地流下來,拚命搖著頭,就連李二柱也是赤紅著一雙眼瞪著青芽,生怕她對自己老娘下手。

青芽摸摸同樣淚流滿麵的孩童的手,對周圍人道:“李氏拉拔著孩子不容易,她死了誰來照顧這孩子?李二柱家裏也隻剩個老娘,以後誰來照顧?”

被問地一愣一愣的村民你看我我看你,這年頭糧食多金貴啊,誰舍得給不是自己家的種吃?

青芽把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裏,提議道:“田裏也該漚肥了,不如讓他們把村裏的地都澆上肥,順便也抵了村長的糧食。”

村裏人都知道青芽識字,也給她幾分麵子,再說了她這提議也好,誰閑的沒事兒幹喜歡擔大糞?讓李寡婦他們去做再好不過了。

李寡婦二人聽到自己不用死,身體仿佛泄了氣般癱軟下來。

李寡婦二人隻知道自己逃過死劫,沒仔細聽村民最後的決定,也就不知道後麵還有多悲催的事在等著自己。

而他們此時都想著這件事情過去後該怎麽收拾青芽那個女人,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恰好青芽也是這麽想的。

幾個村民像是牽狗一樣把李寡婦他們帶走,人群見沒熱鬧了也都散開,青芽蹲下身擦掉孩童的眼淚:“你看,姐姐說你娘死不了就是死不了。”

李二柱的老娘哭著跪下給青芽磕頭:“多虧了青娘,俺這條老命就是死了也值了。”

青芽忙避開,淡淡道:“您別謝我,我沒想救他。”

我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們呢,活著才是對他們最大的折磨。

擎蒼一直在後麵注視著她,見她又是這樣的一臉陰霾,眼裏閃過擔憂。

察覺到男人的注視,青芽衝他涼涼一笑,嘴裏無聲地說著什麽。

擎蒼看清楚她說的意思,眯起眼。

她說:惹到我的人,我都要親手幹掉。

語氣平常的樣子顯然她這不是第一次幹,擎蒼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覺得自己有什麽漏下了。

這個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家家戶戶都靠地裏的產出維持一家的吃喝,對自己田裏的作物十分愛惜,村長決定讓李寡婦他們負責挑糞後,每個村民去茅坑的次數就多了起來,總歸不是自己擔,多點糞地更肥!

有的人家不講究,挖個坑用木板一擋也算是茅房,這可苦了李寡婦他們每天挨家挨戶擔糞,每天天不亮就去幹活,弄得渾身臭烘烘的,回到家裏連飯都不想吃,累得躺在**隻想睡覺,短短幾天時間,他們二人消瘦得仿佛變了個人。

李二柱渾身酸痛地躺在**,身上光溜溜的,今天上午去村北麻嬸兒家擔糞,那家的茅坑挖得又大又深,不知誰剛尿到外麵,踩著的那塊地方變得十分鬆軟,李二柱一個大男人擔著糞桶挑糞的時候,那塊地方直接垮了,李二柱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連著扁擔一起掉進了糞坑裏。

糞水湧進口鼻,把他惡心地夠嗆,渾身都是屎尿味兒,李二柱剛想開口喊救命,猛不丁咽下去一大口。

在村裏人看來就沒有什麽東西不值錢的,就連大糞也是個好東西,他們就怕李二柱和李寡婦黑心貪了自家的糞,轉給去給他們兩家的地澆肥,所以每天都有人負責看守他們倆人。

這下子可把守著的村民給樂壞了,圍在一起看李二柱在糞坑裏撲騰的熊樣。

麻嬸兒本來在灶房裏做飯,原想著也有人看著,不怕李二柱他們黑了自家的糞,突然聽到自家茅坑那兒的動靜,趕忙放下勺子,心想壞事兒了!

麻嬸兒之所以稱之為“麻嬸兒”,就是因為有一手搓麻的好功夫,肥厚的臂膀三下五除二撥開喧鬧的人群,就看見自家的茅坑塌了,那殺千刀的李二柱正在自家的糞坑裏倒騰。

麻嬸兒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當即拿起正看笑話的李寡婦手裏的扁擔往李二柱身上抽去,嘴裏罵道:“窮瘋的黑心肝玩意兒,看老娘不打死你個狗東西,老娘的茅坑塌了就去你床鋪上拉……”

李二柱的耳朵和眼睛都被屎糊著,迷迷糊糊看到一根棍子伸到自己麵前,還以為是終於有個有良心的人來救他了,當即死死抓住一端:“快拉我上去!”

麻嬸兒一看扁擔那頭被李二柱抓著,那還了得!一使巧勁兒就讓好不容易站起來的李二柱又摔了回去,嗆了好幾口。

“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玩意兒!”

麻嬸兒毫不留情地唾了一口,嫌棄這裏的味兒太大,往李二柱身上狠狠敲了幾棍子這才罷休,招呼看熱鬧的人,大嗓門一亮:“看什麽看,再看就給老娘修茅坑去!”

看熱鬧的人見了李二柱出盡洋相心滿意足,此時也不矯情,擼起袖子對麻嬸兒道:“嬸兒,你看咱把李二柱撈出來再給你修。”

麻嬸兒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撈吧,離我家門口遠點兒!”

有村民笑道:“你家的屎你還嫌棄個什麽勁兒?”

麻嬸兒眼睛一瞪,氣勢洶洶道:“你不嫌棄你中午回家吃屎去!”

周圍人發出一陣哄笑聲。

說話的人也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

幾個大男人拿過麻嬸兒手裏的扁擔,把李二柱從糞坑裏撈出來,此時的李二柱可謂是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隔兩裏地都能聞見。

村人讓李寡婦攙著他回去,李寡婦哪兒能幹啊,立馬找了個借口躲回了家。

周圍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幾個男人砍了幾根木頭把李二柱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