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村長家回來的擎蒼一進院門就看到自己媳婦拿著瓦罐在煮粥,眼裏劃過一抹不解,問道:“你怎麽不用鐵鍋?”

青芽想起那被加了料的魚,胃裏泛起惡心,強壓下去後把事情告訴了擎蒼。

擎蒼拳頭攥得緊緊的,這是沒長夠記性!三番兩次被人欺負到家門上,是個男人都不能忍,更何況他還不是個脾氣好的。

青芽見他目眥欲裂的模樣,怕他意氣用事,轉身從屋裏取了一張圖紙,轉移話題道:“你盡快去趟鎮上,把這個圖紙交給鐵匠,讓他把上麵畫的工具都打出來,貴點也無所謂。”

反正家裏鐵鍋都不能用了,正好一次性把自己稱手的廚具都打出來,想到以後自己終於能吃上火鍋,青芽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但也隻有一點點。

擎蒼果然被轉移了注意,接過圖紙仔細看了看,眼裏閃過詫異,不過想到自己媳婦原來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懂一些新鮮的吃食也是合乎情理的,想到自己明天正要去鎮上辦點事,就把圖紙疊起來揣進懷裏。

吃過飯,青芽和擎蒼二人都沒說要去哪兒,但十分有默契一起朝李二柱家方向去。

二人一路避開村民,走遠路從山上的一條小道繞到李二柱家的背後。

李二柱他們每天去挑糞不在家,李大娘每天也要帶著狗蛋每天去撿柴火,這給了青芽他們很好的作案條件。

擎蒼跟著青芽,見她熟悉至極的模樣,很明顯知道該往哪走,心想這都踩過點了,顯然之前就沒打算放過李二柱他們。

卻不知整片山的地形都在她的腦海裏,就跟自家後花園一樣。

這也是她穿成野豬為數不多的金手指了。

擎蒼力氣極大,讓青芽遠遠站在邊上,在周圍轉了轉選了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死死環抱住樹幹,胳膊上青筋畢露,氣沉丹田竟是把一棵近乎腰粗的樹給拔了出來。

青芽在一旁看著驚得張大了嘴,隻聽過“魯智深倒拔垂楊柳”,卻沒想到自己男人的力氣這般大,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很正常,擎蒼每天帶回家那麽多獵物,沒點天賦異稟怎麽可能做到。

她不就是天賦異稟的其中之一嗎。

擎蒼舉著用大樹毫不留餘力地撞向李二柱住的土胚房,隻聽“轟隆”一聲,不怎麽結實的房子就這樣塌了。

在擎蒼又要使力撞另一間僅存的廂房之時攔下,見男人不解地看過來,青芽翻個白眼道:“總要給李大娘和狗蛋留個住的地方吧。”

看著李二柱以後連個睡的地方都沒有,青芽十分解氣,稀奇地看著男人繞著他轉了兩圈,拍拍他胳膊上的肌肉,心裏慶幸自己找了個這麽有能耐的男人。

青芽這一走過來,離得擎蒼抱著的樹距離就近了,鼻子輕嗡就聞到一股形容不上來的香味,似檀非檀,青芽眉心一跳,有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青芽不知道的是,這樹是李二柱早死的爹機緣巧合在房後麵發現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木頭,但見它生得鬱鬱蔥蔥格外茁壯,李二柱他爹也想著自己兒子跟這棵樹一樣茁壯成長,一直沒舍得砍準備留給自己兒子娶媳婦用,沒想到被青芽占了便宜。

李二柱家解決了,擎蒼跟著“拆遷大隊長”青芽轉移戰場,隻是他沒注意到,臨走前青芽把什麽東西撒進了井裏。

按照同樣的方法把李寡婦家給拆了,這次青芽打死不讓用那棵樹,使喚擎蒼隨便再拔一棵樹。

誰料李寡婦的房子還沒李二柱家的結實,擎蒼拳頭一揮就破了個大洞,為免讓人看出是拳頭杵上去的,擎蒼又補了幾拳,承重牆一塌整個房子也順勢傾倒。

辦完壞事,青芽領著擎蒼,擎蒼扛著棵樹麻溜地從山上走回了家。

讓男人把樹豎放在院子裏,青芽摸上樹皮,仔細地感受著從暗灰色樹幹裏傳來源源不斷的氣息。

這氣息對於青芽來說好比“十全大補丸”,幾乎是立刻青芽就能感覺來自丹田的震動,氣息匯入丹田裏不停地運轉全身,隨後又回到丹田裏,周而複始,渾身暖洋洋。

半晌“吸收”夠的青芽舒服地伸個懶腰,對著擎蒼驚喜道:“我知道這是什麽樹了!”

“什麽樹?”

“沉香木!咱們要發了!”青芽跳到擎蒼身上哈哈大笑,一想到李二柱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大的財富,她心裏就高興,就開心,就歡呼,就得意忘形……

擎蒼表情不自然地把青芽從自己身上扯下來,皺著眉嘟囔道:“一點兒也不穩重。”

青芽翻個白眼,圍著沉香木來回摸著,她都有千金難得一塊的沉香木,還是這麽完整的沉香樹,她還要什麽穩重!

擎蒼審視這沉香樹,問青芽:“你確定?”他怎麽看也不覺得這樹挺普通的。

青芽拍拍樹幹:“它告訴我的!”

李寡婦和李二柱剛在外麵偷吃完魚,想趁著太陽正大時回家眯會兒,畢竟下午還要繼續挑糞,不恢複一下,體力可不好受。

李寡婦家和李二柱家離得不算遠,二人還沒到家就聽到自己老娘和兒子的哭號聲,心裏一沉趕忙跑過去。

隻見自己家門口圍了一圈人,李大娘坐在地上仰麵大哭,不停地哀號著:“造孽啊……”剛撿回來的柴火灑了一地。

年幼的狗蛋也被奶奶嚇到,愣愣地站在原地。

李寡婦他們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李二柱家除了李大娘睡的西屋都塌了,李寡婦家更慘,根本不能住人。

村民看見他們回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就說他們不是啥子好鳥,老天爺這是要懲罰他們,不然為啥別人家不塌就塌他們家房子,你看李大娘住的屋不還是好好的!”

李寡婦衝到自家門口對著村民破口大罵:“都是哪兒來的強盜,黑心肝斷子絕孫的貨!還想看老娘的笑話,看老娘不把你們家給砸了!”

此時的李寡婦神情癲狂,披頭散發倒有幾分不要命的氣勢,指著村民問:“是不是你幹的!”

嚇得那個村民趕忙搖頭,把村民們唬得一愣一愣的,對剛才有人說是老天爺懲罰他們的話也覺得頗為在理,紛紛想著以後要離他們幾個遠點,順便挪動腳下與李二柱他們拉開距離。

李大娘一見自己兒子回來了,往常慈愛的麵龐終於不再寬容,拿起旁邊的竹竿子就朝李二柱身上抽。

她男人還算是有本事,活著的時候攢了些家業,家裏還有幾畝水田,可男人死後都叫兒子賭錢賭沒了。

李二柱被打的一臉蒙,一邊躲一邊想搶過自己娘手裏的竹竿:“咱家房子塌了你咋還顧得上打我啊?”

李大娘指著自己沒出息的兒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她還想著老頭子給兒子留了房子和房後的那棵樹,兒子再怎麽不成器總歸是餓不死自己,可現在房子塌了樹也沒了,明眼人一看就是被人報複了呀!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當初李大娘就怕兒子把房後的那棵樹拿去賭了,因此特地沒將老頭子說過那樹很值錢的事告訴他,現在看到李二柱毫不心疼的模樣,恨不得把他揣回肚子回爐重造。

李二柱覺得自己很委屈,房子又不是他弄塌的,為啥他娘要打他,還是在全村人麵前?

“夠了!”自覺丟了麵子的李二柱,把這些天受得氣一股腦發在李大娘身上,抓住竹竿的另一端一把把李大娘推到地上。

村民一看趕忙去扶,李大娘感受著自尾椎骨傳來的痛意的同時心也涼了半截。

被眾人扶起來後,李大娘看著自己疼愛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淚流滿麵,氣得渾身顫抖,顫巍巍地指著他:“從今以後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覺得找回麵子的李二柱滿不在乎,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他娘說的一番氣話,懶得再搭理她,自己去西屋把家裏的米袋拿出來。

李大娘見他把家裏所有的米糧都拿走了,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村民手忙腳亂地把人抬進西屋,看著無動於衷的李二柱,心裏暗罵卻又無奈。

家裏的水缸被屋頂掉下來的瓦片砸爛,李二柱提了桶井水煮了一鍋稠稠的米粥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李寡婦不知何時過來的,頗為自覺地拿起碗舀了滿滿一碗。

村長歎口氣擺擺手表示不再管,其他人見了也趕忙離開,這家人誰沾上惹一身騷。

沒人管的狗蛋躲在門後吸著手指,聞著香香的米粥,眼裏充滿了渴望。

李二柱瞥見他這副樣子,起了逗弄的心思,招招手叫他過來。

狗蛋看了親娘一眼,可李寡婦隻顧自己埋頭吃飯,壓根不搭理他,猶豫片刻他挪著步子一點一點靠近,最終在離李二柱三步遠的距離停下。

李二柱晃晃手裏的碗:“想吃?”

狗蛋點點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碗。

李二柱滿意地笑了,不大的眼睛裏滿是猥瑣,轉頭對李寡婦道:“你這兒子倒是挺長得好。”

李寡婦聞言終於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兒肖母,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得意道:“長得像我。”

李二柱衝她擠擠眼:“聽說有錢的人就好細皮n肉的童子,能賣到這個數呢!”說著他比了個五。

李寡婦睜大眼睛,五兩銀子那麽多!視線在狗蛋臉上掃來掃去,嚇得狗蛋還以為自己要挨打,連忙退後幾步。

李寡婦瞪了他一眼,轉頭對李二柱道:“真有那麽多錢?”

李二柱摸了摸下巴,似是覺得李寡婦看不起他,輕哼一聲道:“我以前在賭錢的時候認識的有錢人多了去了,還能有假?”

李寡婦抿唇琢磨半天,她才二十四歲年紀不算大,兒子還可以再生,有了錢以後嫁人的事兒還不好說?

“那你得分我一半。”

見她意動,李二柱忙道:“沒問題,咱吃完飯就去打聽打聽。”

聞言李寡婦加快吃飯的速度,沒來得及咽下最後一口粥,忙招呼李二柱走。

李二柱看向狗蛋:“要不要帶上他好讓那些人先看看。”

李寡婦白了他一眼:“好東西都是藏一半露一半,哪能讓他們那麽快見到,那就不值錢了。”

李二柱猥s地摸了摸她的p股:“你勾引男人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李寡婦嗔了他一眼,沒有反駁。

等他們走後,狗蛋這才挪到桌邊,把碗底殘留的米一點點舔幹淨,時不時還回頭看一眼,生怕李寡婦他們去而複返。

李家門前發生的事情趙老漢送牛奶的時候特地提了兩句,他跟李二柱的爹關係很好,如今他的幾個兒子都很孝順,趙嬸兒摔斷了腿耗盡家財也給治,而好友的兒子卻是那副不孝的模樣,因此趙老漢頗有些感觸。

想著李家那口井,李大娘和狗蛋都會喝,免不了中毒,青芽特地去山上采了藥性相抵的藥草,說來也巧,那藥草就長在毒草的旁邊,而毒草正是製作小藥丸的原材料。

估計著李大娘和狗蛋這時候還沒吃飯,家裏的鍋也被扔了,青芽隻能熬了一罐粥想送過去,順便把解藥放進去,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孤兒寡奶的毒給解了。

考慮到狗蛋年紀還小,青芽給他煮了碗牛奶蛋羹,拎著竹筐朝李家去。

一進門就看見石桌上的兩幅碗筷,青芽就知道必定是李二柱二人吃的,從李家的鍋底就知道今天肯定是李二柱煮的粥,李大娘那麽節省的人肯定不會煮那麽稠,李寡婦做那麽多飯也不至於把粥煮到糊鍋底。

想到二人已經吃下井水煮的粥,青芽眼裏劃過一道暗芒。

瘦小的狗蛋正t著碗底,青芽心頭一酸,避開地上破碎的磚瓦忙蹲下,把蛋羹拿出來:“餓壞了吧,姐姐給你拿了蛋羹。”

狗蛋記得這個姐姐,衝她羞澀一笑,他不知道蛋羹是什麽,看著碗裏淡黃色的東西,聞著香味吞了吞口水。

青芽見他不動,心知他是不敢吃,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遞到狗蛋嘴邊,輕聲細語道:“快吃吧。”

狗蛋猶豫片刻說了句:“奶奶沒吃。”

青芽把另一個碗端出來,笑道:“你奶奶有。”

聞言狗蛋嚐試著t了舔勺子,見青芽鼓勵地看著他,這才敢咬了一小口。

初次吃到蛋羹的狗蛋隻覺得人生巔峰莫過於此了,香香滑滑的,他舍不得咽下。

青芽一勺一勺喂著狗蛋,看著他從小心翼翼再到狼吞虎咽,心裏暗罵有些人根本不配當父母。

見狗蛋吃得差不多了,青芽放下勺子。

狗蛋意猶未盡地看了看剩下的小半碗蛋羹。

青芽見了捏捏他的小臉,本該嬰兒肥的臉上幹癟癟的,心裏又是一酸,解釋道:“乍一吃太多肚子會疼。”

狗蛋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肚子,然後對青芽道:“留給奶奶吃。”

青芽應了聲,隨後問狗蛋:“你娘他們去哪兒了?”按李寡婦他們那尿性,吃飽了就應該躺床鋪上去睡覺,雖說現在兩家隻有李大娘的屋子能住,他們也會把李大娘趕出來自己住。

提及自己娘,狗蛋的眼裏閃過畏懼:“不知道。”

青芽眼珠一抓,又問:“他們出門前可有說什麽?”

狗蛋想了想,有些茫然地道:“有錢的人喜歡童子……還有五兩銀子什麽的。”

聞言青芽險些在孩子麵前爆粗口,狗蛋確實長得眉清目秀,卻沒想到李寡婦竟然能把自己的孩子賣了,還賣給那種人。

青芽隻恨藥量沒下多點讓他們立即死了算了,好不容易收斂起情緒,青芽勉強笑道:“這碗粥等你奶奶醒了叫她吃了。”

狗蛋懂事地點點頭。

看狗蛋有點蒙的模樣,青芽囑咐道:“若是有事就來找姐姐,姐姐家就在村邊最靠山的地方。”說著青芽給他指指方向。

看著青芽離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狗蛋這才不舍地回屋,瞧見奶奶醒了忙把青芽送來的粥端過來。

小小的手捧著大海碗頗為勉強,李大娘趕忙接過,問道:“這是誰送來的?”至於她那沒良心的兒子,她早就不指望著他能給她留口吃的。

狗蛋哪怕吃飽了也改不掉吃手指的壞毛病,含著指頭道:“姐姐送來的。”想了想又道,“漂亮姐姐送來的。”

其實他更想姐姐是他親娘,那麽溫柔,對他那麽好。

李大娘聞言便曉得是哪位了,這時候村裏人唯恐避她不及,生怕她來借糧食,也隻有青娘心善願意幫襯一把了。

狗蛋在旁邊催促道:“奶奶快喝。”要是那個男人和娘回來,奶奶就吃不上了,狗蛋頗為護食地想。

李大娘心頭一暖,慈愛地看著狗蛋,把碗遞到他麵前:“你吃,奶奶不餓。”

不料狗蛋搖搖頭:“狗蛋飽,姐姐說不能吃了。”

李大娘這才知道青娘喂過了,心裏感激著,最後抵不過孫子的催促,小口小口喝著自從老頭子死後再沒吃上過的濃稠米粥,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

喝了小半碗便停下,家裏現在沒糧了,她得給狗蛋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