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屋回來往回走,申有油背著申有糧,申有糧推讓了半天,說自己慢慢能走回去,但是家裏人到底擔心他這樣走來走去的,腳好的不利索那就麻煩了,因此還是申有油把他背回去。

回到了自己家,等申有油走了,申有糧這才問剛剛院裏咋回事。

申小花出來叭叭叭的說了,申有糧聽了倒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正月初一也沒人來,雖然外麵鞭炮聲不絕,但是家裏很安靜,各自做各自的活計。

梨子滿院子的他能玩的玩意兒也不少,追追小雞,看看小兔子,各屋裏去跟這個說說話,給那個搗搗亂。

最喜歡來的就是擎婭的屋裏,給擎婭搗亂到最後都沒法打結絡了,隻能去灶房給他熱了一碗雞湯,煮了幾個餃子在裏麵。

梨子這邊吃起來了,擎婭這才接著做。

過年的這些天就這樣過著,來的人不多,村裏人要走動的大部分都去自家親戚那邊了,來這邊的隻有幾個和青芽或者劉氏花嬸兒她們關係好的同齡同輩的人。

倒是擎歸領著擎婭和梨子出門給村裏的長輩,還有村長去拜了個年。

擎婭去給葛大娘拜年的時候,還帶著自己做的幾樣小玩意兒,上麵無一不都是帶著結絡,還編了幾根絛子拿去給她看。

葛大娘倒是驚喜的很,說她做的不錯,在擎歸做小工的那個鋪子賣賣試試,應該能賣的好。

擎婭聽了格外的高興,信心倒是增加了不少。

擎歸也告訴她,最近這段時間已經開始修繕鋪子內部了,貨櫃架子什麽的也已經找工匠打好了,大約是二月初立春左右就能把鋪子開開。

“過年的時候我一直和娘說這事,她聽我說的好像還有點意思,倒是又給了我一點小權利,進貨啥的,我能拿主意,這邊也不設掌櫃,隻有一個宋夥計,對外說他就是我親戚,管事的。我可以對鋪子的任何事情提出建議,包括咋擺貨物,進貨的種類……”擎歸說著,又對她道:“正月十五日一過,我就要去城裏看著鋪子的修繕了,你的東西也抓緊,能擺出多少擺出多少來。”

擎婭聽了忙道:“我還是想租櫃子,租櫃子到底自己能拿主意,擺的東西也多,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擎歸不等她說完便連連點著頭:“我就猜到你肯定還是想自己租櫃子,我也琢磨了,一個櫃子一個月一兩租金。”

擎婭就怕他想盡辦法給自己徇私,那樣的話自己的生意真都不能長久,總不能永遠靠人吧?!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因此現在看他公事公辦的樣子,倒是鬆了口氣,不過一個月一兩銀子,還是有些遲疑。

擎歸便道:“你做的那些手工,我給你一個建議,簡單的不值錢的要做,比方說你給梨子身上戴的那小掛飾,還有娘勾的絲線小牛等等這些,另外中間一點比較值錢的也要做點,比方說你今天拿來的那些結絡,瓔珞,絛子,還有就是貴一點的東西也要做,不過這些東西少做,幾樣就行。比方說兔子毛的抹額,手捂子,依然是三兩銀子一個,每個月賣一個出去,就啥都有了。”

擎婭點頭:“我明白了,就照你說的……抹額和手捂子我倒是最先做的,桃子麥穗姐姐各做了兩個,我各做了兩個,倒也夠了,不需要太多,也不一定能不能賣出去,反倒是那些小零碎的掛飾玩意兒,多做點希望能多賣出去些。”

擎歸重重的點頭:“這想法就對了!還有,價格你得和娘商量著定好,給我一個能浮動的價,還有給一些能活動的東西,我好隨意的處置,比方說,人家買了個手捂子,我就送人家一塊繡花手絹。”

擎婭點頭:“沒問題!我給你東西的時候,把這些全都弄好了!”

擎歸這段時間也是連同著鋪子的事,給她想了不少的招數,此時一一的說了,擎婭也被提醒了不少,回去了又按照商量的準備了起來。

老杜現如今已經是能在地上走來走去的了,腳略微的有些跛,是因為還暫時不能太使勁。

青芽和他們也商量好了,正月底的時候,全家都去縣城,一來是老杜的腳該去看看大夫,讓大夫看看恢複的如何了。

二來是申家人想托她去看看縣城的學堂,如果真的有先生能教鄉下的孩子認字,不拘著時間,便叫申小樹和申小草去學。

三來,自然是最重要的,去看看鋪子。

主要是看看擎婭要租的那個櫃台長啥樣。

申家老屋這邊。

翠紅正在屋裏,坐在炕邊繡嫁衣,嫁妝需用的褥子麵,被子麵,枕套床圍子等等的這些東西,全都得她自己做,她也沒有個沒出嫁的妹妹幫忙。

申柳氏坐在她的炕上,正在納鞋底,她這個當娘的不好幫著做炕上用的那些東西,隻能給未來的女婿做兩雙鞋,一身外衫啥的。

“兩個丫頭都被教壞了!你十二三歲的時候,早已經懂事的很了,做家務縫繡活,和大人一樣安靜!可那芳兒,還和孩子一樣,和弟弟妹妹吵架拌嘴,還不如小花懂事!”

申柳氏正在說著,正月初一打了申小妮,等人都走了,申老漢還埋怨她,不該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打孩子,給老大不留麵子。

申柳氏嘴上雖然還嗆了兩句,可心裏卻是有點後悔。這幾天常常的找女兒嘮叨。

翠紅也知道娘心裏是有點後悔的,因此每每都要勸兩句。

母女倆正在屋裏說話,外麵申有油的聲音響起:“翠紅?翠紅?”

翠紅答應了一聲,坐著沒動,申有油就進來了,伸手把自己的棉襖背處往身前拉著,給她們看:“也不知道啥時候這裏劃了個大口子!翠紅你趕緊給我縫縫!”

翠紅看了一眼,‘嗯’了一聲:“你去換下來我給你縫。”

“就這麽站著縫不行?三兩針縫上就行,我就這一件棉襖!”申有油道。

翠紅瞪了他一眼道:“那麽大個口子三兩針能縫上嗎?叫你換下來你咋那麽話多?再囉嗦我不縫了。”

申有油‘嗨’了一聲:“你這丫頭最近咋回事?定了親這脾氣倒上來了?說一句你頂三句!”

翠紅一下子就惱羞成怒了,真生氣了,一扭頭:“就不給你縫!”

申有油也生氣了,轉身出去了:“不縫拉倒!”

申柳氏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女兒,伸出手指頭在翠紅的額頭點了一下:“剛剛還在誇你懂事,這會兒就和小孩一樣了?還和你哥哥拌嘴?!”說著從炕上蹭下來,穿上鞋出來了。

看到申有油弓著腰在豬圈那裏修豬圈門,背上的棉襖開了個大口子,果然裏麵棉絮都漏出來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背:“你晚上脫下來我給你縫……別跟你妹妹生氣,她這幾天忙得很,又丟了喜歡的不得了的手絹,正不高興呢。”

申有油直起身茫然的問了句:“啥?”然後猛的想起來了!一拍腦門叫道:“哎呦!我怎麽給忘得幹幹淨淨的?!”說著又放下工具急忙去了翠紅的屋。

申柳氏好笑的搖了搖頭,也不管了,自己回自己的屋。

申有油進了翠紅的屋裏撓頭:“翠紅,你丟了個手絹?”

翠紅低著頭隻‘嗯’了一聲,然後就看到一塊手絹出現在自己麵前,她驀地張大眼,就是自己丟的那一塊!

她驚喜的接過去,抬頭看申有油:“你在哪找見的?”

申有油就撓頭:“就在爹和娘的屋門口……那啥,初一那天我就撿到了,順手塞懷裏忘了……”

翠紅眼睛又瞪圓了:“初一見到你現在才給我……這麽多天你都沒發現?”

她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馬上熏得就拿的遠遠的:“哎呦,臭死了!你你!”

申有油不好意思的道:“要不我洗洗在還給你?”

翠紅又嗔又怒的白了他一眼,把手絹放到一邊:“你洗還不如不洗呢!不用你管了。”說著又瞪他一眼:“四哥,你也好好把自己收拾收拾,這麽長時間不洗澡不換衣裳,你……你都多大了?!”

“你以為我是你們女的?”申有油居然還很有理,梗著脖子道:“這麽冷的天洗澡不用燒水啊?燒水不用柴火啊?柴火都是誰去砍得扛得……”

他沒說完翠紅已經一個勁的擺手:“行行行,你不洗就不洗吧……就髒臭著去吧!”

申有油把自己身上聞了聞,道:“沒覺著有味!”

翠紅白了他一眼,道:“你晚上換下了棉襖我給你縫吧,再給你洗洗,放灶台上明天就幹了。”

申有油不稀罕了,笑著仰著臉:“嘁,不用了!娘說給我縫,不耽誤你繡你自己的嫁妝!”

在翠紅又要羞惱之前,申有油又問:“對了,那手絹上繡的啥花?彎彎拐拐的怪好看的。”指了指那個被放在一邊的手絹。

翠紅看了一眼,道:“並蒂蓮。”

申有油就嘿嘿嘿的笑:“妹妹,你如今真不得了啊!這些都是啥時候學會的?怎麽以前瞧著啥也不懂,這一說了親事,啥都懂了?”

翠紅臉‘騰’的就紅了,又羞又氣的叫:“這是青芽姐送給我的!是她繡的。再說了,不管是並蒂蓮還是芙蓉花還是其他啥的,拿都是花樣子,學繡花的人就得學會繡這些東西,這跟懂不懂的有啥關係?學繡花的人,啥樣子都會繡!你才不懂咧!胡說八道!”

申有油聽了臉上就露出點古怪的神情來,竟然不跟妹妹抬杠了,隻‘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地:“原來不是你繡的……”想了想又咳嗽,假裝無意的道:“你到底要不要了?要是嫌臭不要了,就給我吧,我洗洗還能……”

翠紅聽了就奇怪的抬頭看他:“還能?還能咋?你一個大男人還要用手絹?”

申有油黑臉膛就有點發紅,忙撓頭:“我洗洗還能拿去賣兩文錢……”

翠紅就啐了一口,站起來把他往外推:“你快出去吧!那麽好的手絹,你賣兩文錢,我叫娘打你兩掃炕笤帚倒是真的!”

申有油被轟出來了,出門的時候還有點不舍的瞅了瞅那放在炕邊的手絹,心裏直後悔,要是裝沒見著多好……

唉聲歎氣的在院裏站了一會兒,便去拿了點年前給那個蘋果樹捂得肥料,用放在豬圈角落的提糞籃子提了,來二哥家這邊。

那蘋果樹苗在他的靜心照料下,居然還活著,雖然依然是蔫頭耷腦沒精神,不過好在還活著。

來的院門口,往裏喊了一聲:“樹?”便走進去。

申陸氏從屋裏一跛一跛的走出來,笑著招呼:“他四叔來了?”

申有油點著頭笑:“是啊,二哥在屋裏?我去把這糞給蘋果樹苗下下再過來。樹和草呢?”。

申陸氏笑著道:“就在後院呢!他們三舅來了,去後院也在看那蘋果樹苗呢,對了擎家那兩個孩子也在。”

申有油一呆,馬上想到另一個人來沒來?

就好像是專門回答他一樣,青芽從灶房出來了,一張芙蓉麵,手裏還端著個木頭托盤,托盤上麵放著幾個碗一個壺,看見他也笑著道:“他四叔來了?進屋吧。”說著大約是聞到了什麽奇怪的味道,看了看申有油手裏提的東西。

申有油完全沒有一點心理準備,腦袋‘嗡’的一聲,全身血都好像是衝到了麵皮上,‘蹬蹬蹬’的退了三大步,漲紅了臉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

青芽手裏端的東西不輕,看了一眼也沒在意就進正屋了,申有油後麵的失態並沒看見。

反倒是申陸氏看見了,奇怪的看著他正要問咋了,申有油就好像是逃命一樣跑去了後院。

申陸氏還沒有反應過來,申有油又從後院出來了,急匆匆的說了一聲:“我突然想起件急事,先回去一趟二嫂!”

申陸氏目瞪口呆的瞅著他走了,這才轉身進了屋裏。

申有糧在炕上坐著,陸滿倉坐在炕邊,都在看著她,申有糧問:“咋?老四來了又走了?”

申陸氏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道:“好像是突然想起了啥事……”

陸滿穀從外麵進來,還在扭頭看院門口:“你們家老四呢?剛剛到了後院放下糞籃子打了個招呼就走了……是來這邊了還是走了啊?”

申有糧就解釋:“應該是突然的想起啥急事吧,一會兒再過來。”

陸滿穀恍然。

申陸氏就道:“好了,坐下喝口水,來了不喝水就趕緊去看蘋果樹苗……那小玩意兒要長大得多少年啊?”

陸滿穀就忙正色道:“姐,你可別小看一棵蘋果樹,真要是伺候好了長大,三五年的就能結果子,一棵樹上結的果子就能有三五兩,好了的話有十兩八兩的進項!”

申陸氏嚇一跳:“呦,這是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陸滿穀道:“我在東山園子那邊打零工的時候,那園子也有十來棵的蘋果樹,每年也能有百兩的進項呢……”

申陸氏嚇一跳道:“呦!那可是發財了?那果子不是年年都長?啥也不用操心……”

申有糧聽了都失笑打算她:“你歇會兒吧!啥也不懂,那蘋果樹嬌貴著呢,可得好好伺候,人工一年不得填進去半數銀子?要不為啥請零工?滿穀滿倉咋能去的?”

陸滿穀就點頭:“是啊,伺候起來麻煩著呢。”

申陸氏就不說話了,不過對後院的那蘋果樹苗卻重視起來。

這蘋果樹雖然是青芽的,但他們家養這蘋果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養好了青芽到時候肯定會給自家錢,這也是一筆進項。

陸滿倉看他們說完了蘋果樹苗的事,便接著剛剛的話題:“大姐腳受傷,這初二也沒回去,娘實在是想來看看,可過年忙得腳不沾地的,本來叫我們幾個早幾天過來看看,也是個個你也忙我也忙的,一直拖到現在才來……姐這腳都好多了,姐夫看著也好多了,回去和爹娘說,爹娘總該放心點了。”

申有糧就連連點頭:“是啊,叫丈人和丈母娘放心!等我們全都好了,就全家都去一趟,這腳傷了,耽誤了不少事,叫丈人丈母娘也跟著操心。”

“這有啥。”陸滿穀說了一句,端起碗裏的水喝了一口。

申陸氏就把上一次打算還給他們的幾百文拿出來:“這是五百文,先還著,還餘下一吊錢,等下回有了再給你。”說著遞給陸滿倉。

陸滿倉就吃驚的猛往外推:“大姐你這是幹啥?那錢……是給你們看病的!不用還的!”

陸滿穀也趕緊幫著把銀子往外推:“是啊,說好了不用還的,誰也沒叫你還,你和姐夫咋這樣?!”

推來推去的,申有糧也一迭聲的叫拿著,歪著身子把銀子往陸滿倉手裏塞。

申陸氏佯裝惱了,用力推給陸滿倉:“叫你拿著你就拿著!怎麽能不還?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再說了,我們是有了錢才還賬的,不是借的,你放心!”說著把申小花替擎婭養兔子的事說了,又道:“如今手裏還留著錢呢!你們放心。”

陸滿倉、陸滿穀全都吃驚,道:“真沒想到咱們小花這麽巧呢!這麽小就知道養殖賺錢,虧她能想得出來,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申陸氏就合不攏嘴的隻笑著點頭,又把炕上還在做的玩意兒一指:“這都是擎婭給我們派的活!打算好好幹,就做這些手工活賣呢!”說著拉起青芽:“對了,你去看看,我自己也繡了手絹,你瞧瞧如何?”拉著青芽去小花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