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陰差陽錯

走出體檢中心大門,兩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一口氣,陶醉了半天才吐出來,葉飛感慨萬端:“自由的空氣是如此清新!”

白燁卻歎了口氣:“你瞅,老頭子那邊等咱們呢……認識和他說話那人不?”白羽鵬倚著車正在和一位中年軍官說話,兩人的姿態十分隨意,一看就是熟人。

“不知道,沒見過……是老頭子的戰友吧。”葉飛看得清楚,他從沒見過這個軍官。

兩人麵麵相覷雙眼愣直,同時叫道:“壞了!”

白羽鵬看見兩個孩子磨磨蹭蹭的,寵溺地搖搖頭:“這倆小子,出來了還磨蹭什麽。”說罷衝二人招招手。

軍官的目光十分欣賞:“這倆孩子不錯,體檢報告我都看過了,身體素質一流,心眼也夠用,是兩塊好料子。”

“可惜用的不是地方!”白羽鵬突然長歎,“我把他們倆交給你了,別慣著,送到老部隊,再出來最起碼也有個人樣。”

“哈哈,老班長你就放心吧。咱那老部隊你還不知道嗎,就喜歡要調皮搗蛋的。”軍官朗聲大笑,露出滿口白牙,“那個就是語鳴的孩子?”

調皮倒蛋的兵不好管,但是管好了,個頂個拿得出手,越是拔尖的部隊,越喜歡調皮的兵,最極端的要數特種部隊,哪怕軍事素質再好,也非調皮搗蛋者不要——特殊任務需要特殊思維,腦筋打結循規蹈矩的老實孩子,不適合特種部隊的特殊性質。

白羽鵬麵露難色,下意識地壓低聲音:“就是他……老吳,我求你個事兒。”

“有啥事你說,咱們誰跟誰,哪說得上求。”軍官拍著胸脯大包大攬。

白羽鵬壓低了聲音:“把他們倆留在陸軍……”

軍官驚愕萬分:“老班長……”

白羽鵬苦笑著擺擺手:“什麽也別說了,難道我還沒點消息來源嗎?我就這一個兒子,語鳴也就這麽一個根苗,不能再有閃失了,算我欠你個人情,?”這些年天軍的戰略重心一直在向外延伸,幾大航天國之間的摩擦不斷,隨時可能爆發激烈的武裝衝突。

普通民眾懵懵懂懂,白羽鵬好歹是軍人出身,聽到點風聲也不奇怪。

戰爭從未遠離人類!

軍官沉默片刻,用極端複雜的目光瞅著白羽鵬:“我……盡力而為。”

“好!”白羽鵬點點頭。

葉白二人恰好走過來,發現兩人的表情有些不對,不曉得兩人在說什麽,都有點愣神。

白羽鵬唬著臉斥道:“愣著幹什麽,過來,叫吳叔。”

“吳叔。”倆人異口同聲,葉飛眼角一晃,好家夥,光板一星的少將軍官,可惜跟老頭子一樣是陸軍。

人類的足跡從陸地走向大海,再走上太空,軍隊也從單純的陸軍慢慢衍生發展陸海空天四足鼎立,不過各軍種的實際地位恰恰相反,號稱老大哥的陸軍在四大軍種之中的地位早就成了墊底的,反而是天軍後來居上,無論科技含量還是戰鬥力相對於其它軍兵種都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陸軍已經淪為類似警察的部門,隻適合混吃等死——葉飛和白燁的骨子裏都帶著強烈的冒險因子。

吳濤擰著眉心點點頭,“老班長,剩下的事就交給我了,你就等消息吧。”開玩笑,關係兵等於麻煩的代名詞,過後就要把這倆熊孩子弄到自己的部隊裏,光給笑臉不嚇唬住,以後怎麽管理?

他的表情令葉白二人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四隻眼睛同時望向白羽鵬毫無表情的麵孔。

陸軍的少將那也是將軍,往部隊裏送兩個殘次新兵很難麽?

倆人的心像扔進三九天的寒冬,瓦涼瓦涼地。

“那成,我先帶他們回去等你的消息。”白羽鵬壓根沒關心過倆孩子填的是什麽誌願,部隊那點事兒他還能不清楚?連改個誌願的手腕都沒有,還當個鬼的參謀長?

別看吳濤已經是正軍級,行政級別早就比白羽鵬高了一大截,可班長就是班長兵就是兵,當上了少將參謀長還是班長的兵,什麽時候也不能忘了本。

吳濤又寒暄了兩句,徑直回了體檢中心,白羽鵬目送吳濤,隨後也帶著倆孩子上了車。

誰也沒注意到體檢中心側麵的巷子裏停的一輛懸浮車,駕車的中年人一語不發地望著白羽鵬和吳濤分別的身影,手指敲著方舟盤若有所思。

“爸,你看他們幹什麽?”薑宇飛一臉不滿,任誰枯坐半個小時不準下車,都會和他一樣鬧情緒。

“你懂個屁,以後給我消停點,你才多大就知道爭風吃醋?你早定婚了知道不,你能娶那個女人嗎?一點分寸也沒有。”薑得昌氣不打一處來,大家族的子女,有幾個能自己決定婚姻的?小打小鬧玩玩就算了,鬧出三角戀還大打出手算怎麽回事?

大家族要的是麵子,私下怎麽著都無所謂,唯獨不能把事情鬧大,況且那個女孩子家裏也不是省油的燈。

薑得昌一直知道白羽鵬有軍方的背景,但是不清楚關係究竟有多麽深,哪成想誤打誤撞,居然在這裏遇上白羽鵬和一位少將談笑風生。

他不大清楚少將軍銜對應的行政級別,不過用後腦勺想也知道至少比他這個副市長高兩個級別,可以想像白羽鵬和軍方的關係多麽緊密。

薑宇飛滿不在乎,一臉的不相幹:“我媽出馬,哪用得著這麽費勁兒。”

“你媽懂個屁,她眼裏除了錢還有什麽?懂不懂什麽叫潛規則?兒子,你也不小了,你得知道,這是個有規矩的社會,不管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都得按規則辦事,不然的話隻能被所有人放棄和孤立。哪怕是國家領導也不是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你爸我才是個小小的副市長,有什麽資本為所欲為?別鬧,聽話,到部隊裏呆幾年,你爸我也是行伍出身,能坑自個兒親兒子嗎?”

薑宇飛沉著臉不樂意,卻沒繼續頂嘴。他很清楚,雖說薑得昌這個親爹沒有符清清那樣寵他,管他的時候也很少,可薑得昌的眼光比符清清犀利得多,每每一語中的,這些年薑家的發展,沒少借助他犀利的眼光。

所以薑宇飛明知當兵是個苦差事,卻還是聽從父親的建議來了體檢中心。

薑得昌是偷偷帶他來報名參軍,回家還不知道得鬧出多大的亂子。

回到家沒多久,白羽鵬就接到了吳濤的電話,電話裏的吳濤欲言又止:“老班長,事情沒辦好,我對不住你。”

“什麽?”白羽鵬下意識地望了兩個孩子一眼,“怎麽回事?慢慢說。”

一起上過戰場的過命交情,白羽鵬相信吳濤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樣的話。

“我一回來就想馬上把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可是檔案調出來一看,他們倆已經讓部隊接收了。”

“什麽?不可能吧?這才多點時間?”白羽鵬驚得下巴差點脫了臼,他比自己家後院還要熟悉部隊,征兵部門的效率再高,也不可能剛填完誌願就馬上接收。

吳濤苦笑:“老班長,你還不知道我麽?唉,這倆小子一個接你的班兒,另一個要進軌道突擊隊。”

“你說什麽?”白羽鵬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他們倆體檢過線了?”

“過了,而且超出一大截!”吳濤萬分無奈,天軍是那麽好進的麽?這倆小子居然填了天軍的誌願。

誌願表上印著全軍所有的軍兵種,就算全填上也沒關係,不過有沒有是一回事,能不能進得去則是另外一回事!

全軍上下,任何一個特殊軍兵種都沒有直接招新兵的先例——說穿了,軍人的本職就是殺人,就是破壞。精銳部隊的戰士換個角度說就是殺人機器,任何一個有性格缺陷的士兵流入民間,都等於埋下一顆潛在的不定時炸彈!

因而特殊軍兵種在人員的選擇上從來都是寧缺毋濫,寧肯放棄,也絕不訓練有性格缺陷的戰士,這倆小子可真敢寫。

白羽鵬沉默片刻,最終滿腔的無奈化做一聲長歎:“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看他們倆自己的造化吧。”

從前天軍的飛行員都是從空軍的飛行員中選拔,但是天軍和空軍畢竟是兩個獨立的係統,把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飛行員拱手送給天軍,空軍能願意嗎?

所以近些年天軍也開始麵向社會招收飛行員。

而特種部隊則要從一線部隊的優秀戰士中挑選。這些部隊的入選擇條件極其苛刻,直接結果就是這些部門永遠處於人員缺編狀態,對人員的渴求已經達到了不擇手段“搶”人的地步。

人員的稀缺迫使這些特殊部隊建立了各自的種子部隊,隻要條件差不多就先把人定下再說,就算在訓練中淘汰,也能推薦到其它部隊去。

哪怕是從這些頂尖的部隊中淘汰的戰士,也是其它部隊搶著要的香餑餑。

能進這樣的部門,雖然不能說一步登天,但是少奮鬥二十年絕不是句妄言。

吳濤歎道:“我托托關係,照看照看這倆孩子吧。”一個陸軍少將,影響天軍的決定倒不是不可能,但是天軍的牲口個個出了名的護犢子,把這麽好的苗子搶出來比虎口奪食還要難,而且還是不一定能奪得出來。而且從一名職業軍人的角度來看,把他們倆扔進普通部隊隻能當兩年小兵辣子,不僅屈才,根本就是浪費了他們倆的天賦!

“你多費心吧,盡力而為就行。”白羽鵬掛掉電話,望著倆個孩子一陣長籲短歎,瞅得倆人一陣忐忑不安。

葉飛捅捅白燁,白燁勉強擠出個難看的笑容:“爸,什麽事啊?”

白羽鵬搖搖頭:“沒事,你吳叔的電話,你們倆全過了,明天把自己的事都處理處理,準備報到吧。”想想倆個孩子從小沒怎麽離開過自己,白羽鵬突然覺得眼角泛酸,趕緊回身往樓上走。

“啊?”倆人異口同聲,呆呆地瞅著轉身離去的白羽鵬。

倆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老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最終葉飛打破了沉默:“白叔這關係,真是夠硬。”他還以為自己的體檢不合格。

“這下有罪受了,不知道老頭子把咱倆送進了哪個部隊。”白燁情緒低落,像曬多了陽光的葉子一樣蔫頭搭腦,連說話都那麽有氣無力。

“我才冤枉!”葉飛滿腔怨念無處發泄,白燁好歹還為了個女人,他為了什麽?簡直就是無妄之災,“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趕緊去跟你那口子道個別吧,也讓她知道知道你為什麽才走到這一步。我他X的還不知道你為的到底是誰呢。”

白燁嘴角抽了抽,知道這一關過不去了,衝葉飛招招手:“跟我來。”

倆人進了白燁的臥室鎖好門,白燁拔通了一個電話,很快電話接通,一個女孩的投影落在牆上,葉飛摸著下巴好一通打量,女孩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除了還顯得青澀一點沒別的缺點,明眸善睞的模樣,將來指不定也是個禍水,怪不得白燁敢為了她和副市長的公子玩決鬥。

白燁望著女孩緊張得結結巴巴,滿肚子的話硬是一句也說不出來,急得葉飛一個勁跳腳——你丫跟人單挑的能耐哪兒去了?

女孩看著白燁窘迫的模樣噗嗤一笑,恍若百花綻放:“你還好吧?聽說你讓警察抓去了。”黃鸝一樣的聲音動聽輕悅,聽在耳朵裏,整個人都輕了二兩。

白燁這叫一個無地自容,有道是好事不出門糗事傳千裏,本來就八字沒一撇,這下好,希望徹底降成了負數。滿心絕望的白燁這下反倒放開了,豪氣衝天的一揮手:“沒事,這不是出來了麽!”

“嗯,看出來了。”女孩的笑容十分甜美,“你下手夠狠的,薑宇飛眼眶還黑著呢,你倒是一點傷也沒有。”

葉飛無聲地鼓掌,不停揮拳為白燁鼓勁兒。

“誰說的?我比他傷得還重呢,這是我體質好恢複得好,不像他那個軟蛋……而且,我的傷在這兒!”白燁捅了捅自己的心窩。

女孩白皙光潔的臉蛋驀然一紅,腳尖搓了搓地麵垂著頭顧左右而言它:“以後別這樣了,多野蠻啊。”

葉飛嘴角抽了抽,瞅著白燁心說活該,讓你亂**,人家壓根不鳥你。

白燁可有可無地答應一聲,兩人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葉飛無奈地歎氣,居然兩句話不到就冷場,恨不得當場罵白燁這個笨蛋一頓,這麽追女人啥時候能上手?下輩子還得打光棍。

女孩臉上的紅暈消散了些,抬起頭輕輕地說:“還有事麽?沒事我掛電話了。”

“有!”白燁條件反射般地回答,“我要當兵去了。”

女孩一愣,遲疑地問:“因為打架?”說著往畫麵外瞅了一眼。

白燁沒注意到女孩的異狀,咬了咬牙說,“嗯。以後再想見你就沒那麽容易了,你知道我想什麽,能……給我個答案嗎?”

“什麽答案?”女孩裝出來的疑惑連白癡都看得出來,偏偏害出去的白燁還一臉認真地解釋。

葉飛一把捂住臉,是誰說愛情讓人頭腦發昏來著?眼前就有一個。

女孩顯然也沒想到白燁這麽直接,頓時不知所措地第二次看向畫麵之外,這下白燁總算看出來了,他很想問問陪在女孩身邊的人是誰,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和於笑笑之間隻是同學關係,說得曖昧些不過是追求與被追求的關係,他有什麽資格,什麽立場質問人家?

於笑笑猶豫了好一會才說:“我還小,現在不想考慮這些問題。”

葉飛讚歎不已,多經典的回答啊!

白燁失望地勉強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說完掛斷了電話。

“這就完了?”葉飛驚愕地瞪大眼睛,“你居然主動掛電話?不像你能幹出來的事兒啊!”

“還能怎麽樣?”白燁一頭栽倒在**,“你沒聽她說薑宇飛的眼眶麽?他們倆肯定已經見過了,說不定她身邊那個人就是薑宇飛。”

“那又怎麽樣?”葉飛旁觀者清,“她要是真和姓薑的有一腿,還能接你的電話?”

白燁惡狠狠地瞪了葉飛一眼:“屁,什麽叫有一腿,別逼我揍你!”

“得得,怕了你了,為了女人連兄弟都要揍,你丫真沒良心,你自己呆著鬱悶去吧,我惹不起還躲不起麽?”葉飛搖頭晃腦地離開,還不忘刺一句:“戀愛中的男人真是不可理喻,你丫打得過我麽?”

“我拚命總行了吧!”白燁衝飛的背景使勁揮了揮拳頭,回身倒在**,呆呆地瞅著天花板,大腦一片空白,一顆心仿佛化散在天地之間一般沒個著落。

這就是失戀的感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