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漸深了起來,原本燈火通明的蜀山也慢慢被夜色一點兒一點兒籠罩,大部分陷入了黑暗之中。人畢竟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動物,即使修真煉氣獲得了無上威能,從此不用靠睡眠來恢複身心的疲憊,但是到了夜間,也往往會結束白天的忙碌,靜靜地在自己的房間修煉,或者幹脆蒙頭大睡。

大多數人畢竟是外來的宗派,不能將蜀山當做自己的宗門一樣,夜間四處閑逛的。

玄天宗也是如此。

或者說,玄天宗的某些愛夜遊的弟子也是如此。

當玄天宗眾人討論完一天的事情,看完了林裳地行術的表演後,於連洲便予大家分配了房間。

二十人,十個房間,本來是很好分配的,兩個人一間房間就好了。

但這二十人中,有三名女子,這樣分配就得仔細斟酌了。

雖然修士之間沒有凡間那麽多的繁文縟節和男女之防,但讓一個大姑娘和一個小夥子住在一個房間,這種事情於連洲還是辦不到的。

所以,於連洲就打算委屈自己一下。

當他才要提議三名女子共用兩個房間,而自己與其他兩個師弟共用一個房間時,一直笑眯眯的阮梅突然說話了。在於連洲驚訝的目光注視下,阮梅一把抓住了蘇玉清和另外一名女弟子的手腕,扔下句我們都水月峰的弟子,平日沒什麽時間談心,此次確實正好一個房間秉燭夜談了,說完,便拉著二女走上樓去,不去理睬身後瞪大了眼睛的男子們。

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林裳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其實,在他的內心深處,是不介意和那美麗動人的蘇師妹一個房間的。

至於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會不會做出什麽事情,林裳自然可以拍胸脯保證,說上些什麽純潔的男女關係一類的話。至於他心中真實的想法,那就不足為外人知了。

看剩下的十幾名弟子的神情,顯然也是與林裳一等貨色。

三名女子一走,剩下的事情也就好辦了。意興闌珊的眾人紛紛找了自己熟識的師兄弟,對於連洲抱拳說了聲告退,便直奔二樓而去。連林裳,也被神情一直恍恍惚惚的姬明拉了上去。

最後,偌大的一樓大廳,便隻剩下了於連洲一人。

於連洲無奈地笑笑,起身慢慢走了上去。

這就當是自己身為玄天宗大弟子的特權吧。

……

關上門,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看著空****的房間,於連洲深深歎了口氣,目光飄渺,不知看向了哪個虛空之處。

自己這玄天宗大弟子已經做了幾十年了,自從自己因為沉著穩重被師尊看重而提拔為大弟子,在整個玄天宗,自己不論修為還是人脈,都是其他弟子遙遙不可及的。即使是其他四峰的各個大弟子,修為上也與自己有著不小的差距。

然而,這一切都因為十年前自己接引而來的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改變了。

這個少年,緊緊修煉了六年,便已經達到了先天實丹境界,而與此同時,他更是領悟了修士隻有突破到金丹境界才能領悟的劍意。

聽師尊說他是奇遇連連,所以才能那麽快取得那麽大的進步,一般人是不能與之相比的。但是,奇遇不是一般人能遇到的,那少年既然能連連遇到,那就說明他在修真方麵真的很有天分。

看著自己接引而來的少年飛速地成長,給自己帶來巨大壓力的同時,也給了自己很大的欣慰。

若是我玄天宗每個弟子都像他那般成長,我玄天宗很快就可以超越蜀山派,被排為五大正派之獸吧。

然而,天才的命運總是波折不堪的。

就在自己以為那少年會輕易衝破自己十幾年都停滯的境界時,一個巨大的災難發生在他身上。

父母雙亡,整個小鎮百餘口人都被人以及其殘忍的手段迫害致死,而那個已經長大的少年也因此身受重傷,以至於內丹破碎,修為盡失,從此更是沒了修真煉氣的希望。

當玄天宗眾人都在惋惜天才的隕落時,自己卻時時注意著他。

他是一個常常創造出奇跡的人,而這種人,是不會被打倒的。

即便他倒下千萬次,也會毫不在乎的擦擦臉上的灰塵,笑著重新站起來。

果不其然,那少年,不,是那男子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墮落之後,便開始走向了與玄天宗,乃至整個修真界修士迥然不同的修行之路。

師尊說那是體修之路。

自己雖然不懂什麽是體修之路,但看到男子瘋狂地鍛煉自己的肉身,一次次在生死之間徘徊,自己也就漸漸的懂了。

所謂的體修之路,也就是在生與死之間鍛煉自己的肉身,讓肉身成為法寶一般的存在,以力證道!

當自己想明白何為體修時,便深深地被他震驚了,並且毫無任何理由得相信他一定會成功。

像他這般骨子,不,靈魂裏刻滿了堅毅的人,怎麽能不成功?!

天道酬勤,上天是厚愛那些自強不息的人的。

到如今,那男子已經在體修之路走得頗有聲色。

修為之高,甚至隱隱超過宗內的大多數長老幾分。

宗內的長老可都是先天金丹境界的修為啊!

而他一個二十幾歲的男子,走入體修之路才不過五指之年,便已經達到了一般修士傾盡一生也無法達到的境界。

雖然他不能使用法寶,卻領悟了修真界中獨一無二的地行術,這種天資,這等悟性,實在是算得上我修真界中的一大鬼才吧!

被自己接引而來的弟子都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甚至連那與他一起加入玄天宗的蘇姓女子,在修行十來年之後,也達到了與自己相同的修為。聽師尊說,那女子更是有在短期內突破到金丹境界的跡象,成為玄天宗第九代弟子中第一個突破到金丹境界的弟子!

第一個突破到金丹境界的弟子啊!

於連洲呆呆地愣住了,目光中不甘、無奈、欣慰等各種複雜的情緒快速轉動著。

半晌,這才嚶嚀一聲,眼神恢複了清明。自嘲般得笑了笑,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淡綠色的茶水,茶水上沒有一絲熱氣,顯然已經涼了。本來於連洲隻需運氣真元,片刻間便可以將這涼茶變成熱氣騰騰的熱茶,而這也是他經常做的事情。畢竟,身為玄天宗大弟子,很多時候是需要喝茶來緩解一下壓力的。

但在此刻,他卻沒了那份心情,或者說是懶得再去維持心中那份兒可有可無的堅持。

嘴一張,手一抬,一杯涼茶便已灌入口中。

“咕咚咕咚”幾聲吞咽聲,一股涼意隨著茶水從唇齒之間一直流到心肺。那種感覺,就像無奈時心中流動的悲涼。

一杯涼茶飲盡,於連洲卻沒有把茶杯放下,反而拿在手中捏弄起來,一直飄渺在虛空之處的目光,也隨之注視到茶杯之上。

師弟師妹們各有所得,而自己這個玄天宗大弟子的修為卻十幾年未曾精進,這個玄天宗大弟子的身份,可真是名不符實啊……

師尊曾說過自己天資卓越,百年內定能突破金丹,可不久前卻又愧疚地看著自己,說什麽當初鼓勵自己反而害了自己……

難道,師尊所我天資卓越,是騙我的?

不可能,師尊對我恩重如山,平日更是信賴有加,是不可能騙我的!

難道是我修行上出了什麽意外?

“咚咚咚”

就在於連洲苦思冥想,手中的茶杯被捏得“咯吱咯吱”作響之時,突然有人敲響了他房間的門。聲音不緩不急,堅定而有力度,很顯然,那敲門的人是個自信卻不張狂的人。

“什麽人?”於連洲一愣,登時醒過神來,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向門口走去。

這麽晚會來自己房間的,絕不會是蜀山派的人,說不定是宗內的哪位師弟。

“是我,於師兄,林裳。”門外傳來林裳略帶著磁性的聲音。

聽到林裳的聲音,於連洲的腳步登時慢了半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自己剛剛還在想著林師弟和蘇師妹的事情,這時,林師弟便找上了門來。這麽晚了,他有什麽緊要的事兒?

“嗯,林師弟,進來吧。”於連洲打開門,對站在門外一臉訕訕笑意的林裳說道。

“嗯,多謝於師兄,深夜打擾了。”林裳訕訕一笑,倒也不客氣地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目光便注意到了桌上單獨放著的那隻茶杯,烏黑的眼珠轉到了幾下,微微一笑,說道:“於師兄這麽晚了還沒有睡?”

於連洲微微一笑,走回桌旁坐了下去,右手撫在茶壺上,片刻,騰騰熱氣便從茶壺嘴兒中冒了出來。拿出一隻茶杯給林裳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碧綠色茶水,又將自己的杯子倒滿,這才笑著說道:“夜深人靜,正是喝茶的好時間,林師弟不妨也喝上一杯。”

“那師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林裳拱拱手,端起身旁的茶杯放在鼻前嗅了嗅,臉上露出一絲陶醉的笑容,手一抬,一口飲盡。隻覺得一股熱流在唇齒之間流轉片刻,便帶著淡淡的茶香流入了心肺之間,一股穩重厚實的真元隱隱在其中流轉,所過之處,五髒六腑如同被烙鐵熨過一般,無一處不伏帖。

“好茶!”林裳眼睛一亮,將茶杯放回桌上,由衷地讚歎道。

“林師弟過獎了。”看著林裳臉上滿足的神色,於連洲微微一愣,抬手自己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隻覺得這熱茶與剛剛自己喝的那杯涼茶滋味兒迥異,其中美妙之處,更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舒服地長長吐了口氣,仿佛要將剛剛心中的抑鬱都吐出去一般,這才笑著說道:“確實是好茶,不過卻是不知這茶是什麽茶了,否則等咱們回去的時候,可以向邵翼飛邵師兄要上一些,咱們在玄天宗也就能喝上了。”

“嗯。”林裳點點頭,一臉的遺憾。

於連洲笑了笑,說道:“林師弟,這麽晚了,不知找我所為何事?”

林裳聞言嘴唇微顫,臉上出現一絲猶豫的神色,仿佛心中有什麽話難以啟齒,竟是愣住了。

看林裳的神情,於連洲也不催促,隻為微笑著又給林裳和自己添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碧綠色茶水。

半晌。

林裳深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仿佛下了什麽決定一般,麵色一正,低聲說道:“於師兄,你可知道我修真界正派開這正派聯盟交流大會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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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到。沒有推薦了,但小臣還是會日更萬字。向蜜蜂和螞蟻致敬!